沈瑜離著好幾米遠,聽到姚嘉運憤怒絕望的吼叫“大學我不上了,我打工賺錢養家,求你千萬別去,行不行”
那么溫柔、膽小的人,像被逼進絕路的野獸,凄慘哀求。
沈瑜端著給他打的飯菜,湯是熱的,燙得手指麻疼,心冷透了。
之后姚嘉運心不在焉,工作效率驟降,差點搞出事故,績效一扣再扣。
組長找他談話,再這么下去,他很有可能被辭退。
下午,流水線出了點問題,需要檢修,大家活動著不堪重負的頸椎,原地休息。
沈瑜看一眼姚嘉運,他呆坐如木偶。
掏出脖子里的冰種翡翠吊墜,沈瑜舍不得地摸了又摸。
那是一只雕工精細,活靈活現的小獅子。
沈瑜小時候頭發特別硬,睡覺不老實,總是亂蹭,每天睡醒都像從高壓鍋里爬出來,大家都笑話他是只小獅子。
于是媽媽找了塊上好的翡翠料子,請名師雕了只小獅子,讓他佩戴,這一戴就是十二年,從未離身。
小獅子僅有拇指尖大小,平時藏在衣服里,稀罕著,寶貝著,回憶著。
如今沈瑜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這顆吊墜。
只要能換個兩萬塊錢,就能解決姚嘉運的燃眉之急,避免姐姐誤入歧途。
就在幾個月前,金錢在沈瑜眼中,不過是一進一出的數字。
沈家分紅幾千萬,他根本花不完,更別說想買大件,還能走大哥的三億公賬,錢,那是真正的王八蛋。
現在,他為了兩萬塊,打起戴了十二年吊墜的主意,錢真的好難賺啊
機器重新啟動,廠房噪音四起,組長叫所有人到崗,大家都懶懶散散磨蹭著。
沈瑜決心已定,飛快塞好吊墜,再看一眼隔壁線的姚嘉運,他低著頭已開始麻木工作。
突然,有位請假歸崗的老鄉,走到姚嘉運身旁。
機器噪音很吵,他大嗓門地喊著“嘉運,我剛看見你姐姐,跟好幾個人去酒店了。”
“去哪個酒店”焊槍落地,擦出閃亮火星,姚嘉運倏地站起身,臉色蒼白追問。
老鄉嚇一跳,連忙去扶電路板“小心啊掉了要陪的。”
姚嘉運抓住他的衣服“你快說,我阿姐去哪里了”
沈瑜意識到不對,也站起來,焊槍蹭到傳送帶冒出青煙。
組長跑過來破口大罵“搞什么搞,不能干就滾”
兩人注意力都在老鄉身上,誰都沒理他。
整個流水線,都因為他們兩停擺,沒焊好的電路板刷刷往前淌。
其他人好奇地伸長脖子,像養殖場里偷懶的雞。
“就街口那個、那個皇冠酒店,好酒店欸。”
老鄉被他嚇到,結結巴巴說。
姚嘉運甩開老鄉,一言不發向門口沖去。
他穿著鞋套,細高個重心不穩,摔倒又踉蹌爬起來,消失在廠門口。
沈瑜吸取教訓,先把鞋套脫了,馬上去追他。
組長拽住他“你他媽是豬嗎故意搗亂”
沈瑜急眼,把鞋套扔他臉上“松手老子不干了你才是豬,你全家是豬”
現場傳出一陣哄笑,壓倒機器的轟鳴。
組長天天不是ua,就是辱罵別人,見他被罵全場過年。
沈瑜邊跑邊脫防塵服,跑到大門口,在刺眼的陽光里,看見姚嘉運跌撞身影。
老天爺,請你一定一定要保佑他們啊
皇冠酒店是鎮上最好的酒店,大老板才會去住。
姚嘉運一路發信息,打電話,姐姐只回復一條“在三樓”,之后關機,再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