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拿走紙巾,攏起一頭烏黑秀發,摁下醫護呼叫鍵。
黑色斯賓特駛下高架,港城擁擠建筑,把天空撕裂成塊,像密集的拼圖。
卓美珊解開安全帶,將頭發別到耳后,傾身向前看了一眼。
阿耀側身,很嫌棄車座一體的枕頭,頭埋向里邊,枕著手臂。
他陷在光怪陸離的夢境里。
夢里有被燒死在破屋里的父母,有跑不到盡頭的山路,有被人丟進海里的恐懼有大哥靠在自己懷里,睜開眼,迷迷糊糊叫的那聲“阿崽”。
“大少,醒醒,我們快到了。”
阿耀夢見變成只灰背海鷗,翅羽濕透無力飛行,被狂風卷起重重砸向巨礁,羽毛炸了滿天,像被扯碎的靈幡,肉體跌進海里。
心頭一震,他猛然蘇醒,耳邊是頸動脈驚天動地的奔流聲,心臟像炸開般狂跳,眼眶赤紅,呼吸急促。
“怎么了做噩夢了”卓美珊有點擔心地詢問。
阿耀如拒光的吸血鬼,抬起胳膊遮擋視線“有點。”
“噩夢說出來就破了。”卓美珊幫他調起座椅。
車已開進白加道,回頭北望,能看見突破霧靄的市中心巨廈,再遠就是一望無際的灰色港灣。
阿耀有點恍惚,隔了許久才回道“我忘了。”
他如今身份半公開,已有記者埋伏到進出影像,顯然是蔣泰默許,為正式回歸做鋪墊。
阿耀借著拐彎遠眺,能看到太子頂白樓一角,那里關著困獸蔣天饋。
恢復記憶帶來另一種痛苦,兩次綁架,雖與蔣天饋無直接關系,卻也是他煽風點火。
這是阿耀決定留下來的另一個原因。
從性格上講,蔣天饋最像蔣泰,他一比一復制了蔣泰的偏執與殘忍。
而為人父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兒女一日日長大,也將自己的缺點放大得淋漓盡致。
看見他們,仿佛看見一群卑劣的猴子,每時每刻都在接受dna的嘲弄。
而蔣泰還要虛偽地維持蔣家的榮耀,扮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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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蔣泰想讓他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死得無礙蔣家門楣
阿耀支著下巴,不由心寒百鬼夜行里的人,果然比鬼還可怕
一個月后,落海失蹤的沈耀,走進白加道,成為蔣家炙手可熱的大少,蔣耀。
蔣泰為他舉行盛大宴會,海、港兩城,政商兩屆重量級人物,悉數到場。
請帖上有沈家全家,可惜沒有一人到場。
李飛光受邀到場,從頭待到尾,大部分人散場而去,他都沒挪屁股。
最后,他和阿耀一人占據一個凸肚小陽臺,中間隔著一張課桌的距離。
冬日的港城,風是陰冷的,吹在臉上寒氣森森。
李飛光點了根煙,哈氣和煙霧糾纏成一團,他的臉淪陷在煙霧里,直到被風吹散。
煙在風里燃得很快,灰燼跌落,很快燒到屁股,手指被燙到。
李飛光一驚,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罵了句“真他媽沒意思。”
阿耀本想轉身離開,突覺莫名被罵,停住腳步。
他好像又長高了些,長胳膊長腿,端正站立,氣勢已然不輸李飛光。
“喲,蔣少,嚇著了這是”李飛光也轉身,胳膊肘支著陽臺向后靠,穿著紳裝一身痞氣,“蔣少有福氣啊,前有沈家支持,后有蔣家幫襯,潑天富貴,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