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不是重點。對于箱子里的人來說,箱里和箱外沒有任何區別,即便是那些生活在箱外的人,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宇宙之外不存在一只看不見的、操控一切的手。重點是由于宇宙時間是線性的,它得上一次運行結果會被作為初始值導入下一次迭代,而每一次、每一次生命的誕生和消亡都在同一顆星球上,在同一片星空里,所以總有人會站在當前的時間節點,向那些久遠的過去投去一瞥。
可是對你而言,時間又是個迷宮。
因此我僅能看到的過去包含著你的未來。
在某一個時間點,你告訴了我厄里亞這個名字。另有一天,你對我講起你的誕生,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家庭。那時我們坐在一片金燦燦的玉米田里,身上灑滿被切割成各種形狀的陽光,附近一個人都沒有,暖洋洋的空氣一直延伸到地平線,我看到了兩只大狗在前方的綠葉底下繞著圈打鬧,我被它們用力踹了一腳,干脆捂著不存在的傷處躺在地上。秸稈和石塊戳得我脊背發癢,你就坐在我旁邊,用一張玉米葉子蓋住我的眼睛,于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像從我們血管中流淌出的力量。
這些畫面令我著迷。
它們吸引我的不止是你,那里面有令我渴望但永遠得不到東西遠離權力的生活。說實話,我已經足夠強大了,并不需要權力來裝點自己,這些年來從來都是權力在糾纏我,而不是我去祈求它的垂憐。到了最近,它的存在感甚至令我感到忍無可忍,我與布萊尼亞克吵了一架,因為它覺得我沉迷虛幻世界,疏忽了現實中要努力達成的目標。
然而那是人類的目標,不是我的,也不是布萊尼亞克的。這ai展現出了過分的熱心腸,我從不懷疑它至少醞釀著一條致命的陰謀,在我看來,當一個人將全部人的理想據為己有時,那么他多少抱有私心,有私心無所謂,誰都有私心,也包括我問題在于,這點以自身利益出發的想法是否會危害他人。
布萊尼亞克就是不折不扣壞種,從它把斯大林格勒縮小的那天起,我就實在沒法將它往好的方向想。
但你若要問我是否會阻止它,我的答案是我還要再看看。這樣的日子已經開始令我感到強烈的厭倦了,我走的太高,太遠,都快要忘記當初那個成長在農莊里的男孩是什么樣子。盧瑟總說地球人應該有地球人自己的生活,然而我又聽說他在研究給自己延長壽命的方法間諜說他計劃活到兩千多歲,真瘋狂,我想過同盧瑟同歸于盡,這樣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更幸福。
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設,一種最糟糕的備案,如果事情最終向好的方向發展,我在回到冬宮后會把這封信封存起來,免得引起你誤會。
我還要對你說一句抱歉,上面這些討論都太嚴肅了,我試圖講點玩笑話,卻沒能成功。后面我還會繼續嘗試在這封信里講些輕松的東西,不過假如你真的不幸看到了它,我想我還是應該及時強調一點
我不是因你而邁向死亡的,命運。
我曾為了人們能吃飽肚子坐上這個位置,也是為了相同的理由而死。我因為你而體會到過生活的快樂,你從沒有把我推向另一邊。
請牢記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