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在當時就是如此。無論是兩漢還是魏晉,士子都要先拜到官僚門下,得到官僚舉薦才能考試。這樣的行為在魏晉南北朝得到鞏固,只有通過世家舉薦的人才能做官。
舉薦的官員就是“舉主”,被舉薦的士子是“舉主”的“故吏”,“故吏”對“舉主”有“道德”上的從屬關系,這種政治制度又稱“二元君主制”。
歷史中呂布沒有認義父,但殺丁原后名聲爛透。這就是因為丁原是呂布“舉主”,呂布是丁原“故吏”。
深化推廣“投牒自舉”顯然是加強中央集權的重要手段,但唐太宗的優點是聽勸,又有個不足之處是太聽勸,手下文武百官都說“投牒自舉”不好,他就放棄了。
李玄霸侃侃而談“所以唐太宗一生雖然推廣儒學,但在科舉制度建設上并無突破,甚至還有停滯倒退的跡象。”
還不是唐太宗的李世民道“這都是魏玄成的錯。”
兄弟二人說著說著正事,就開始胡亂迫害忠良。
房喬和杜如晦則眉頭緊鎖,艱難消化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胡侃”。
他們知道世家“注經”,但聽李世民和李玄霸細致講述何為“注經權”前,卻從未想到“注經權”會囊括整個社會的制度規范。
他們也認為“投牒自舉”不可取,但聽李世民和李玄霸嘲笑另一個世界的唐太宗時,才恍然“向朝堂自舉是浮躁,向官員自舉就不是浮躁”這件事似乎道理不通。
至于李世民和李玄霸認為“君主專制”比“君主垂拱而治”更合適,他們即使現在所做的事都是維護李世民的“專制”,但這與先賢不同的話,也讓他們難以立刻接受。
杜如晦按著額頭道“如果天下皆由君主一力承擔,若
有一個無能君主該如何是好”
李世民嘆氣不語。
李玄霸道“杜克明憂愁的問題,史書中都能找到答案。”
杜如晦皺眉。
李玄霸笑道“君主無能,國家就會衰敗;若君主接連無能,就到了該改朝換代的時候。誰會真心奉承無能之人身居帝位無能之人又憑什么能身居帝位所以沒有能力的君王是不可能做到垂拱而治的,只會君權旁落。”
杜如晦哀嘆一聲,再也撐不住自己臣子的姿態,往后一倒,就像個魏晉狂士一樣對著皇帝展露了自己的下巴。
房喬雙手捂著臉,整張臉皮都在抽搐“李三郎啊李三郎,魏玄成總是彈劾你,彈劾的真是有道理。陛下你不能如此縱容李三郎”
李世民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朕我在年幼剛見到隋煬帝時,阿玄就說隋朝要滅亡,我會當皇帝。我還沒回過神,阿玄就和我說起唐朝的衰敗和滅亡。現在你們終于能體會我的痛苦了,多聽聽,別捂耳朵。”
李玄霸道“趨利避禍不就是讖緯的用處”
仰面朝天的杜如晦和雙手捂面的房喬異口同聲道“這算什么讖緯這不是讖緯”
李玄霸聳肩。是不是又如何反正我照樣說。
李世民看著兩位心腹忠臣痛苦的模樣哈哈大笑,半點沒有安慰他家“房謀杜斷”的意思。
李世民的笑聲太魔性太氣人,逼迫杜如晦和房喬打起了精神。
杜如晦唏噓道“我總算想明白你們要做什么。關中郡姓為何權勢比山東郡姓大許多,仍舊在山東郡姓面前自矮一頭因為注經權還在老門閥手中;已經算不上門閥的王、謝為何能壓著山東郡姓罵,因為王、謝世家門閥雖然被滅,但手握注經權的影響卻不會這么容易消失。他們在百姓心中,仍舊是那位于頂尖的世家門閥。”
房喬放下捂面的雙手,道“當初太原王氏遺孤逃到北魏,就能重建太原王氏門閥,為何瑯琊王和陳郡謝北上的族人比當年太原王還多,卻不能重建門閥我們明白為什么,世家也明白為什么,但百姓不明白。因為世家對外的宣傳是只要他們還有一個人,也算是世家門閥。所以你才能用輿論壓制山東五姓。”
房喬提起僵硬的嘴角,譏笑道“看來世家門閥也不過如此。”
杜如晦道“是啊,我京兆杜氏若沒有我,也不過如此。”
李世民笑著合掌稱贊杜如晦說得對,杜如晦得意洋洋拱手。
房喬笑不出來,腦海里難得生出了彈劾自家搭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