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漸濃。萬貴妃終于看到了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孩子。
追封了又如何立碑了又如何
她的孩子被李建成丟棄,先遭受牢獄之災,然后身首分離,暴尸荒野,尸骨無存。
對此,她的郎君只“大喜”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到來,對李智云的遭遇僅僅一句“智云年小”便掩飾了過去。
萬貴妃來到長安城后,派人修整長安城的亂葬崗。
她的孩子可能就睡在其中。
十幾年了,每逢年節,她只能在宮中偷偷燒紙,還要擔心“晦氣”擾了宮中歡樂的氣氛,惹惱陛下。
李世民為竇皇后垂淚都會惹惱陛下,她為被李建成丟棄的孩子垂淚自然也是會惹惱陛下。
太子無錯,錯的是她已經年滿十四歲,與李元吉同歲,騎射比李元吉更騎射嫻熟的孩子年齡太小,無法逃離河東郡。
一年又一年,萬貴妃偷偷畫著孩子的畫像。
她會活很久,活過李建成和李元吉,也要活過李淵。
這么長的時間,她若不經常畫著孩子的模樣,時光就會帶走她對孩子模樣的記憶。
若某一日醒來,她記不得孩子的臉,那該有多可怕
“是了,若祈健能順利長大,就該是這副模樣。”萬貴妃輕輕摩挲著李智云的臉,一寸一寸,仔細撫摸,“祈健長大了。”
“是的,娘親,我長大了。”李智云見母親居然跪在了自己面前摩挲自己的臉,忙把母親扶起來。
李二郎和李玄霸已經搬來了坐墩。李智云扶著母親坐下。
“二郎君,三郎君,謝謝你們照顧祈健。”萬貴妃坐下前,先對李二郎和李玄霸行禮。
李二郎忙道“小五很乖巧,很能干,我沒怎么照顧過他,是他自己照顧自己。”
李玄霸道“我與二哥走散時,全靠小五保護我,是他照顧我。”
聽到兩個平時“欺負”自己的兄長,在另一個世界的母親面前說自己的好話,李智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
萬貴妃看著李智云羞澀之中隱藏的自傲神色,涂了胭脂才勉強有了艷色的嘴唇上彎出淺淺的弧度。
李世民靜靜地看著萬貴妃和李智云母子相見,沒有打擾他們。
看到萬貴妃的微笑,李世民心里生出些許唏噓和懷念。
萬阿姨曾經常常露出這樣慈祥又恬靜的微笑,母親說,江南水鄉的世家女子,就該是如萬阿姨那樣溫柔恬靜如水。
李智云離世后,萬阿姨仍舊時常帶著笑,父親仍舊喜愛著萬阿姨即使兒子去世也沒有改變的溫柔笑容。李世民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卻發現萬阿姨的笑容變了。
原來是少了這份慈祥啊。
“好好和萬阿姨聊聊。等時間到了,你自然能回去,不用來尋我們。”李玄霸叮囑,“阿姨,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智云點頭,他的視線掃過母親枯白的鬢發,溝壑般的皺紋,握著母
親雙手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但很快他又怕捏疼母親,趕緊放輕了手中的力道。
“外面風大,母親,我們到屋里聊。”李智云擠出微笑道。
萬貴妃的視線一直定格在李智云的臉上,一動不動“好。”
李玄霸拉著又忍不住啜泣的二哥,又拽住另一個眼眶變紅的二哥的胳膊,把兩個二哥拽出了門。
長孫無忌正在門外候著,見李玄霸拽著兩個李世民出來,忍俊不禁“李三郎,你在另一個世界就常常拽著李二郎到處跑嗎”
李玄霸沒好氣道“你看我這身體像是能到處跑的嗎誰拽著誰跑啊”
雖然李玄霸沒點他的名,李二郎也辯解道“還不是你太懶,我不拽著你,你能窩在家中看一整天書,一動也不動。”
李玄霸道“我現在也想一動不動。給我一間書房,我把之后需要告訴另一個二哥的事,以及二哥肯定沒有遵循的食譜都寫下來。二哥,你和另一個二哥去玩。”
李二郎掏了掏耳朵“什么二哥另一個二哥,你叫他唐太宗不行嗎”
李世民反對“即使將來我的廟號肯定是唐太宗,我也不想我活著的時候聽別人叫我唐太宗。三郎,你可喚我二兄。”
李玄霸從善如流“好,二兄,你和二哥去旁邊玩,別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