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位不是針對誰,他是平等地厭煩所有人。
夜堯收回視線,沉凝的眉眼微微舒展,鎮靜道“是欲魔。先前我們遭遇大量蜃魚,恐怕正是被欲魔所惑,它隨蜃魚吐出的霧氣潛入了我們的飛舟。”
“此物最喜挑撥離間、玩弄人心,還請諸位對身邊所有人抱以警惕,不要聽信任何人挑唆,隨意動手。”
“我可沒聽過什么欲魔,萬一你說錯了,讓魔修害更多人怎么辦”
“對啊,連同伴也不能相信,那要是遇到危險,豈不是也不易求助”有人提出異議,“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夜堯微不可察嘆了口氣,朗聲說“在下清元宗夜堯。”
“是夜堯他就是夜堯”
形勢陡然翻轉。
“既然是夜道友說的話,我等哪里還有疑慮”原本還氣勢洶洶的人紛紛換了態度,手中武器收了回去。
夜堯這個名字,在場幾乎無人不曉。他是清元宗太上長老天涂上人的關門弟子,故而年紀不大,輩分卻高,不到三十歲便成了金丹,乃是正道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然而令他備受矚目的并非他的身份,而是他所擁有的因緣合道體。
有些修士生來便有特殊體質,他們或是修煉奇快,或是某種領域的天才,而在所有先天道體中,因緣合道體是最為罕見、也最令人艷羨的那一類。
自古以來,修仙者前仆后繼擠上那條通天之路,最終只如泥沙一般沉入河底,飛升者用鳳毛麟角不足以形容。
這世上有什么事只要付出便會有回報即使是天資再卓越的修士,勤奮修煉,兀兀窮年,也有日暮途窮之時。
因緣合道體不同。他可修功德、明因果。
那些佛修也講究功德,可他們做了再多善事,也只能“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普通修士也講究因果,然而因果之論終究虛無縹緲,如今人心浮動,大多數修士都對“善惡有報”不以為然。
而因緣合道體仿佛天生受天道眷顧,因果線在他身上是明晰的,擁有者愈是積累功德善果,愈能氣運加身。
萬年前曾出現過因緣合道體,其人一生波瀾,卻逢兇化吉,不到七百年便飛升成仙,被奉若圣人。
故而曾有人斷言,夜堯必是千年來飛升第一人。
“有什么可羨慕的”在場有人剛從旁人口中了解,小聲嘀咕“那跟和尚也沒什么兩樣吧”
“你傻啊,若能得天道眷顧,修行肯定一片坦途。”聽見的人笑他目光短淺,“相比之下只是做個好人多簡單”
再沒有比夜堯更令人信服的人。他鎮定的身影站在這里好似定海神針,眾人很快被安撫好,依言回到自己的房間。
天色漸暗,整艘船陷入寂靜。
孟玉煙讓師弟看管那兩個男修,自己帶走昏迷的女修。她見女修臉上臟亂,心生不忍,取出手帕替她擦臉。
“最好別碰她。”身后傳來游憑聲的聲音。
“啊哦。”孟玉煙嚇了一跳,嗖地收回手,“你來是”
“看她。”游憑聲言簡意賅。
夜堯去了別處探查,走時囑咐不許別人接近。孟玉煙有點糾結,轉而一想,游憑聲不可能傷害女修,立馬讓開地方。
窗外天光徹底暗下來,孟玉煙轉身點燈。
“那個”她原本想問他的名字,話到嘴邊又莫名變成“為什么最好別碰她”
“魔氣有幾率靠接觸傳遞。”游憑聲掃視床上的女修,淡淡敘述,“被附身久了,會引發心魔。”
“那我剛才碰了好幾次”孟玉煙開始后怕,臉色微白。
游憑聲看了她一眼,說“欲魔以欲望為食,更喜歡心境有裂隙的人。”
燈火拉長了他修長的身影,像一縷顏色淺淡的煙,側目看來時,眸底依稀被火光映了一點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