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升到高二,換了班主任,開始有心理老師介入,情況才好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她仍是年級里出了名的問題學生,作業不交,成績倒數,違紀事一大筐,進德育處跟進食堂一樣熟門熟路。
教過她的老師都覺得她無藥可救了,只有她的班主任,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學生,是他找到梁京淮,雖然司嘉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梁京淮的,能讓梁京淮這樣冷情的一個人愿意來淌這趟渾水,一淌就是一年。
客廳里分外安靜,只有暖氣片發出輕微聲響,而后被另一陣凳腳后退的呲啦聲覆蓋住,所有的粉飾太平在這一刻被撕碎,最后一口湯喝完,司嘉站起身,“媽,我先去洗澡了。”
她把空碗放進廚房的水池,再從孟懷菁身旁經過,朝浴室走。
到浴室門口的時候聽見孟懷菁在背后叫她“嘉嘉。”
握上門把的手隨之一頓。
“對不起。”孟懷菁說。
下一秒浴室門開了又關,緊接著花灑大開,溫熱的水傾瀉而下,司嘉捋一把頭發,仰頭,任由熱水從她額頭滑落,淹過鼻息,有種讓人清醒的窒息感。
出浴室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孟懷菁仍在客廳沙發坐著,但大燈關得差不多,只剩靠窗一盞落地壁燈亮著,她沒看手機沒工作,就撐著額,人前雷厲風行的成功女性形象也被夜色吞噬得差不多了,聽見動靜她扭頭看過來。
無聲對視到第十秒,司嘉讓她早點睡,孟懷菁沒應,而是說“嘉嘉,過完年你跟我去芝加哥吧。”
司嘉擦頭發的動作倏地停住,像是沒聽清,“什么”
“我帶你出國,你以后跟我。”孟懷菁慢慢側過身,司嘉才發現她左手夾著的一根煙,已經燃到末尾,點點猩紅在茍延殘喘。
后知后覺空氣里有很淡的煙味在飄,陽臺開了小半扇窗,細風涌動。
司嘉沒說話。
孟懷菁當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撣一記煙灰,然后俯身,把煙按滅在面前的水杯里,抬頭看她“這煙太烈,以后別抽了。”
與此同時司嘉看到茶幾上有一包翻著蓋的萬寶路,是她放在床頭柜里的那包,眉心微皺,“所以你現在要開始管我了是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咸不淡,沒有質問的意思,可偏偏平靜過了頭,一字一句在悄無聲息的深夜,無端編織出一副對峙局面。
孟懷菁欲言又止,沉重地呼吸著。
司嘉也不在意,濕漉漉的發尾貼著肩頭,帶著一絲涼意,她搖頭“我不想出國,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dquo可是heihei”
孟懷菁想說什么,被司嘉打斷“媽,我累了,先去睡覺了。”
后半夜還是飄了雪,司嘉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窗外在下著一場無人問津的大雪,而她夢里,是孟懷菁離開那天的那場大雨。
下個沒完。
第二天醒來是九點。
窗簾遮光效果好,一場雪后的微弱日光根本穿不透,司嘉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動身起床,洗漱完出房間,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孟懷菁。
穿著白色針織毛衣,家居褲,肩身有陽臺照進來的光,低頭在看手機上的早間新聞,桌上擺著一屜蒸餃,兩塊麻糕,兩碗皮蛋瘦肉粥,都還冒著絲絲熱氣,她聞聲抬頭朝她撂一眼,然后招手,笑道“醒了啊,快來吃早飯。”
昨夜的失態仿佛是她的錯覺,孟懷菁不提,司嘉就當做無事發生,她輕嗯一聲,抽椅子坐,胃到這個點也確實空了,剛舀起一勺粥到嘴邊,被燙了下。
孟懷菁放手機,笑著讓她慢點吃。
“哦。”
“睡得還好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