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紅燈終于在晚間九點二十分的時候熄滅。
門大開,醫生護士魚貫而出,推著病床的轱轆滾過瓷白的地面,打破這一層的寂靜,主刀醫生在最后出來,說了大致情況。
手術成功,但要在icu觀察48小時。
司承鄴去和醫生跟進后續治療的事項,郁卉迎似乎并不想再和孟懷菁有過多接觸,她也起身,跟著進醫生辦公室。
孟懷菁由著他們去,只把視線放回司嘉身上,撫了撫她的臉,“好了,奶奶沒事了,今晚媽媽在這兒守著,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來,聽話。”
然后轉向陳遲頌,“今天真的謝謝你。”
陳遲頌說不客氣。
孟懷菁又問“那阿姨能最后請你幫一個忙嗎”
“阿姨你說。”
“麻煩你幫阿姨把嘉嘉送回家,好嗎”
“我會的。”
孟懷菁多么善于揣度的一個人,立馬聽出一種“即使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的氣勢,淡笑一下,她又說一句謝謝,然后從包里掏鑰匙,遞給司嘉。
九點半,司嘉跟著陳遲頌走了。
外面又開始飄雨,細密的,連綿的,叫的車停在醫院門口,離急診大樓有段距離,兩人就撐一把傘走過去,司嘉肩膀被陳遲頌攬著,走到車前,他先開門讓她進去,然后才收傘,繞到后座的另一側,上車。
那使他的肩頭被淋濕一片。
車窗外是橙黃的流光,司嘉的手還是被陳遲頌握著,深夜電臺在放著苦情歌,雨絲劃過玻璃,無端有種命定的悲情,可很快又被司嘉打破,她伸手去勾陳遲頌的手指,與此同時在他的掌心撓過,很輕的一下,很癢,他偏頭看她,眼神無聲地在問她怎么了。
司嘉就搖頭笑了笑,依舊用無聲的口型回他“沒事。”
半刻鐘后停在小區門口,陳遲頌把她送到單元樓下,依舊說讓她先上樓,自己再走。
那會兒雨勢小了點,被模糊的光暈,濃郁夜色,都在此刻,在這個安靜無人的樓底鋪織成一張晦澀的網,籠著司嘉,也罩著陳遲頌。
司嘉走兩步又回身,而陳遲頌還站在原地,垂眼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剛想問她怎么了,毛衣領子在下一秒被她斜拉著往下,他跟著低頭,傘面也歪,正好遮住路燈光,然后就在那片昏沉視野里,他清楚地感覺到臉頰很軟很熱的一下,是屬于女孩嘴唇的觸感,稍縱即逝。
他整個人怔住。
有幾滴雨水滑落頸側,耳邊是司嘉輕聲說“陳遲頌,再等等。”
說完這一句,她也不等他的反應,徑直上樓,良久后,陳遲頌才想起來回過神,撐著傘挪動步子,而轉身的那一刻,淋過雪,獻過血,受過風,一直強撐的精氣神也終于徹徹底底地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