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居外半畝荷塘,荷花尚在開著,風一過蓮葉輕擺,荷香飄遠。一大清早,南星便去塘中挑了四五株出挑的花枝,特意修剪一番,抱著那荷花蓮葉,放置到屋中一只粉彩瓜藤紋直長頸瓶里。又將那蓮蓬扭下,放在簸箕里,撥那蓮子放到青瓷碗中給小姐煮清心粥喝。
昨夜乞巧節,悠然居里二等以上丫鬟都同小姐一起出去了,是以晨起后不免有些倦態。挽月也不支派她們,只讓留一兩個做事,輪流歇息去。
忍冬剛學會梳旗頭,給挽月盤了一個小二把頭,簪了兩朵藍綠色絨花,一邊一個各插了兩支鑲珠新月紋琺瑯銀釵,配以白玉芙蓉耳墜,只穿了件家常菊紋翠色氅衣,下著湖藍妝花裙。
連南星、瑞雪見了都忍不住在心中慨嘆咱家二小姐,正是太美了用國色天香來形容都不為過。這也怪不得富察家那位儀表堂堂的馬齊少爺會對小姐那般上心。
自打昨日去什剎海廟會過后,南星三人便對馬齊少爺待自家小姐的不同有了更新的認知。往日里,雖說馬齊少爺也會時不時地給悠然居送些新鮮奇巧的玩意兒來,但小姐都會讓她們拿著銀子打發送東西的人還回去。像是刻意避嫌似的,她們也不敢多問。
乞巧節卻是個特殊的日子,又叫七夕,這里的青年男女多會在那天走上街頭,借著機會向心儀的人表明心意。昨兒是馬齊少爺相邀,又贈了小姐荷花燈,意義自然非凡。兩家又是親戚,若是小姐能夠嫁過去,日子過得必定安穩和美。
南星抿抿嘴,繼續挑那蓮子心。挽月卻站起身出了門。
入秋后,天如被水洗過一般湛藍,今日更是連根云絲兒都沒有,日頭忒扎眼,挽月拿了把團扇在額頭遮了遮。
她走到景明軒,溫哲正站在院子中給那四口大水缸里的鯉魚喂食,見到挽月來了,將魚食遞給到丫鬟手里,接過一盞茶,一仰脖喝了下去漱了兩下口,盡數吐了出來。“月兒來啦吉祥,去我屋里把昨兒從福玉齋買的點心給二小姐包兩塊”
吉祥應了一聲,轉身進屋了。
溫哲笑吟吟,“昨兒我那傻弟弟同你表明心意了被你婉拒了吧”
挽月輕輕扇了扇那團扇,“倒也沒有,反正反正他明白我的意思便是了。往后應該都不會來找我了。”
溫哲不以為意,笑道“這叫什么話難不成做不成姻親,就不是親戚了男子漢大丈夫的,經歷點風霜吹打算什么你還怕他要死要活呀犯不著這么內疚,誰定了規矩一個人喜歡另一個,那另一個就非得接受情意這事兒本就是雙向的,拒了他他也不委屈”
挽月伸手推了推溫哲的手腕,“大嫂,聽你這么說我心里頭可釋然多了。不瞞你說,昨兒一夜我都沒睡好。”
“看見了,瞧你這眼底青的。不過也不影響花容月貌。”溫哲笑起來眼細長,挽月被她打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嫂子,聽說你娘家家大業大,在蜀中也有生意”
溫哲稀奇上了,“怎么要琢磨生意了”
做什么事不需要錢造反不要錢況且萬一賭輸了哪一天真被抄了家,也得藏點家底子不是更何況,她的打算還遠不止如此。
挽月用團扇半遮面,“您不是給了我那么多嫁妝本兒么,我想從南地進一批蜀錦來。”
“蜀錦”溫哲不解,“京城這么多年,富貴人家都習慣用宋錦云錦、蘇綢杭綢制衣,蜀地山高水遠,東西運過來成本高,賣出去的價自然也高。況且蜀錦本來就貴。怎么想起來做蜀錦了”
挽月望著溫哲道“那么多銀票,閑著也是閑著。”
溫哲啞然,哭笑不得“那也不能讓銀子打水漂啊”
挽月心里道還水漂呢,家里都快被蛀蟲啃出多少大洞了。無非也是仗著鰲拜家財富太多,壓根就不會一樣一樣清點。這米缸里的碩鼠恐怕都要肥得走不動了。
“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