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后皺著眉,連聲喚道,“御醫,御醫”
機靈的宮人趕忙捧了熱水進來,馬皇后親自捏帕子替兒子擦拭。
晉王朱棡在一旁悄聲轉述奉天殿內的情景,包括他爹的怒火和全力擲出的酒碗。
他以盡量平穩的語氣,最大程度掩蓋心頭蔓延的膽寒。
馬皇后楞了半晌,微微垂眸,隨即笑起,“沒事了,你哥要好起來了。”
朱棡一喜,“大哥有救了”
馬皇后“嗯,以后有他繼續護著你們。”
朱棡重重點頭,數月的擔憂、害怕,緩緩消退。
大哥在前,他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那一夜后,皇太子標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
三月春來,奉天殿的早朝,終于又有了他的身影。
春光明媚傾灑而來,朱元璋高坐龍椅,滿臉的褶子折折疊疊,笑得仿佛朵越季開的菊花。
滿朝文武提了數月的心終于穩穩落回實處,架在他們脖頸的屠刀移開了半寸。
沒錯,屠刀還在,半寸之距已是奢求。
百官趁著皇帝心情美妙,趕緊把奏的事全部奏掉。
這場朝會極其漫長,但人人都充滿了勁。
畢竟皇帝那么容易交流的時刻,真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散朝,皇家父子兩一前一后回乾清宮。
朱元璋側眸看一眼,再看一眼,恨不得兩只眼睛直接懸在兒子面前。
朱標無奈提醒,“爹,您小心些,看著點路,別摔了。”
朱元璋一點兒不在乎,“知道,知道。”
他仍然三步看一眼,就跟裝了發條似的,定時定點同一個動作。
朱標無言片刻,又提起他磨了兩個月的事,“爹,兒子要去北平主持遷都事宜。”
自宮宴后,他一日好過一日,朱元璋每日來看他,他每日提遷都。
朱元璋掏了掏已生出老繭的耳朵,無情拒絕,“你不能去。”
朱標瞥眼他爹,“兒子準備月底出發。”
朱元璋猛然頓住腳步,強調,“你必須在宮里呆著”
朱標皺起眉,“爹”
朱元璋揮手打斷他,“不
可以”
朱標攥住他爹袖子,“北平又不是陜西,兒子早年去過,兒子能適應那里。”
朱元璋狠心抽回袖子,“那也不行,你好好在京師呆著,遷都之事,自有人處理。”
皇帝、太子起了爭執,崔公公領著宮人默默退后。
朱標沉默半晌,掀袍跪地。
朱元璋連忙扶他,“標兒”
朱標拒不起身,“爹,兒子多年有您的羽翼庇佑,兒子想自己去闖一闖。”
朱元璋“有什么好闖的”
他眉峰緊蹙,“將來整個天下都是你的,自有你闖的時候”
朱標“那能一樣么”
“兒子現在去闖,知道有您在背后給我撐腰,沒有任何壓力。將來,那定是要瞻前顧后。”
他仰著頭,滿眼對父親的濡慕。
朱元璋心頭熨帖,他多年的苦心沒有白費,他的兒子知道他的付出。
朱標拉著他的袖子,跟幼時那般撒嬌道,“爹,請您成全兒子”
朱元璋“隨你,隨你”
說完,他扯會自己的袖子,似不耐煩地疾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