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開始,他們就是競爭對手。
為了一塊糙面窩頭爭得不可開交。
女孩子在這個家庭里,更是最底層里的最底層。她的姐姐們嫁人,更準確說是賣掉,換來一筆價值不菲的銀錢,終于有一天,輪到了她。
“連我大哥,我的父母都沒有陸大哥你對我好。”
她再抬起頭,鼻尖泛紅,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到桃腮,一顆顆滾落,般般入畫楚楚動人。
濃烈且不知名的情愫重重敲擊心口。
陸樾沒有怎么讀過書,形容不出來那樣的場景,只知道,直到回家,他心頭仍舊難以平復。
此時,林舒音已經熟悉了這邊的活計,她不愿意拋頭露面,更覺得和這些土里刨食的村民沒什么共同語言。
每天呆在屋子里打掃,做飯,體力活自有陸樾去干,因此倒是很輕松。
天色黑透,一顆顆星子綴在黑絨布般的天幕上。
大門打開,發出嘎吱一聲輕響。
幾乎瞬間,林舒音清醒過來,除了這個家的男主人回來,基本沒有外人來。
即使如此,她也握緊了手里的菜刀,直到真的確定是陸樾,林舒音才跨過門檻,說道“陸大哥,你回來了。”
陸樾淡淡瞥了眼“嗯。”
林舒音神色一怔,面面相覷卻又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目光尤其打量他雙手,一副小女兒家扭扭捏捏的姿態。
陸樾不太喜歡這樣的作態“有什么事直說。”
林舒音“啊”
她馬上反應過來,低聲說“陸大哥,你買針線了嗎”
陸樾猛然抬頭,眼睛盯著她。
林舒音死死低下頭,訥訥解釋“我之前縫補衣服,跟你說家里的針線沒有了,你沒有”她的話說
了半截,但兩人誰都知道下半句。
陸樾忘記賣針線。
他淡淡道“下次我去豐水縣再買。”
說著匆匆掠過她,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很顯然,他忘了。
林舒音張了張嘴,半晌,錘了下門檻,疼得她咬牙切齒,心想,果然是糙漢泥腿子,連這樣的小事都干不了。
她撇了撇嘴,回屋去了,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她瞧不上的泥腿子供給的,至于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寧王,還在京城享受優渥的生活。
陸樾手持一把匕首,在油燈照耀下,用柔軟的棉布一遍遍擦拭它,赫然是之前白皎訂下的那只匕首,鐵匠終于把它鍛造完了。
拿到之后,陸樾便一直貼身不離地帶著,甚至連自己的事都忘記了,也沒忘記它。
銀白色刀刃在光芒下折射出凌厲的寒芒,一團光斑游移不定,最后落在男人雙眼上,深邃的黑眸仿若無底的黑暗與深淵,冷意在黑暗深處蔓延,凝結。
兇光湛湛的殺器,在他手里乖巧得宛如小孩子的玩具,旋擰、挑刺、戳轉動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嗡”地一聲。
他隨手一擲,匕首刀劍輕巧地扎進酸棗木桌面上,刀刃上冷光閃爍。
陸樾把匕首拔下來,一層層包裹好,放起來,準備找時間送給白皎。
此時他已經沒有半分睡意,就在床頭掏出一本書,掃過打開的書頁,眉頭瞬間皺緊。
上面的字認識他,他不認識字。
他天生神力,父親發現之后欣喜若狂,直言他是當獵戶的料,可惜母親生病,家里實在沒有錢送他讀私塾。
后來父母相繼去世,他一個人,更別提什么讀書,這本書還是醉仙樓的掌柜送他的,說是讓他好好讀書,不至于做睜眼瞎。
迄今為止,陸樾打開它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認得幾個字,但那僅限于生意往來。
他忽然想到了白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