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后魔界的力量疾速衰退,這個孽門關很不穩定,自她闖出去之后便消失了。
落腳之地時值傍晚,昏黃的夕陽灑下殘光,照亮一片破敗凌亂的屋舍,另一邊是座荒山,連玦此時就站在荒山腳下,前方的黃土路犬牙交錯,雜草叢生,這里似乎是一個極為偏僻貧窮的人間村莊,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幾點煙火氣,甚是冷清。
與孽門關連通的地方,算是人間與魔界交界處,此地從前應該時常受到魔族侵擾,難怪如此陰沉落后。
連玦朝著荒無人煙的山野,漫無目的向前走,經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深暗的血路,她的神思愈發昏沉,全身筋骨都快散架了,可她莫名不想給自己療傷,就這么強撐著往前走,如行尸走肉般,經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她聽到一陣陣小孩子的大笑聲,嘲罵著某人“豬狗不如”、“有爹生沒娘養”,伴著接連不斷毆打肉體的聲音,淹沒了一道嘶啞而微弱的哭叫。
連玦不耐煩地揚了揚手,把那群正在打人的小孩懸空提了起來,丟到十幾丈外的草垛子上。
孩子們嚇的嗷嗷亂哭,大喊著“魔頭來了”,抱頭鼠竄回家找爹娘去了。
連玦頭也不回,繼續朝前走,一直走到荒無人煙的山野極深處,終于支撐不住劇痛的身體,跪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連玦感覺到有涼涼的液體滑入她唇縫,她的神思一瞬清醒過來,睜開眼,對上一只大一只小的一雙稚嫩眼睛,四周極為陰暗,像個洞穴,并不是她此前暈倒的地方。
下一瞬,缺角的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連玦翻身而起,手指死死掐住身旁那人的咽喉。
不過一息,她便松了手。
只是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孩童,瞧著六七歲上下,沒被打傷的一只眼睛清澈又明亮,身體瘦弱得像一把枯柴,連玦隨便碰一下就能將他挫骨揚灰。
小孩驚恐地看著她,一邊咳嗽,一邊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連玦低頭看了眼身上鎧甲,大部分血跡都被擦干凈了,弒魔神劍安靜地躺在她身邊,劍身也被擦得透亮,應是這個小孩做的,且他對她沒有一絲惡意,否則劍靈不會這么平靜,早就一劍捅死他了。
連玦又看四周,此處確實是個山洞,離地面不近不遠,洞里只有一張破爛的草席,正墊在她身下,還有一條幾尺長的麻布,正披在她腰間,除此之外,就是三個殘缺的陶碗,擺在草席旁邊一塊木板上,其中一個被她打碎了,剩余的一個裝著半拉饅頭,另一個盛著一團黑糊糊的不知名物體,似是剛搗好的草藥。
連玦丟開身上的麻布,轉眸看那小孩“是你把我拖到這兒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因常年帶兵打戰,自帶一股凜冽與威嚴,話一出口,身旁的小孩就嚇哭了,騰地跪下來,朝她磕了個頭,結結巴巴道
“神仙大人,我、我看您一個人躺在林子里,渾身是血,這、這附近經常有妖魔跑出來害人,我怕您”
“別哭,慢點說。”連玦有些無奈,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溫柔說話,只能盡力放輕聲音,緩緩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
小孩總算沒那么害怕了“我看到了,你把大牛他們變到天上去,丟得好遠”
連玦想起來了。原來是她暈倒前隨手救下的小孩。
這個山洞似乎就是他的棲身之所,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難以想象他是怎么生活的。
連玦握劍站了起來,感覺到手背上有什么黏糊糊的,竟是一團草藥,脖子上似乎也糊了不少。
她哭笑不得地施了個凈術,淡淡的光暈從她身上散開,跪在地上的小孩看到此景,眼睛瞪得巨大,嘴巴翕張著,神情充滿崇拜與惶恐,忍不住又朝連玦磕了個頭。
透過嶙峋的洞口,連玦望了眼外面天色,察覺自己竟然在此地昏迷了兩天有余。
腦海中浮現這個衣衫襤褸的小孩不斷給自己喂水、擦拭鎧甲、上藥,然后蜷縮在冷硬的石地上睡覺的畫面,正欲閃現離開的連玦動了惻隱之心,停下腳步,回眸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小孩。
“你叫什么今年幾歲了你爹娘呢”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