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詹慎游被抄家,是孟舊玉帶人去做的,數百官兵壓陣,警惕的看著四周,生怕有詹慎游的舊部沖過來,和他們殺成一片。
但因為那時候事發突然,詹慎游的舊部都困在南詔邊境,根本就過不來,只有周遭的百姓麻木的看著這一幕,心里痛恨,卻又不敢說出一個字來。
有些話即使不張嘴,也能散逸在這茫茫白日之下,讓每一個前來抄家的人,都感到如芒在背,心孤意怯。
而這一次,抄邱肅明的家,境況就不一樣了。
這回帶頭的人是謝原,外加戶部和刑部的兩個郎中。
天壽帝沒再把抄家的活計交給孟家人,可不是體恤他們,而是那一日,孟昔昭上躥下跳,對抄家一事迸出了極大的熱情,搞得天壽帝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十分懷疑他是想借抄家之便,給自己創收。
因為這個,他不僅不讓孟昔昭去,也不讓孟昔昂去,而如果按規矩來,其實,這活交給孟昔昂最合適,畢竟他是御史,而且把邱肅明彈劾下馬,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至于謝原,他一直安靜的待在中書省,幾乎什么動靜都沒鬧出來過,天壽帝對謝家人很不待見,可謝原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前段時間太子已經讓他想起了這一點,而當上中書舍人以后,謝原又三不五時的在他面前晃蕩一圈。
對于謝原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性格,天壽帝其實不怎么喜歡,可見他的次數多了,天壽帝想忘記他都難,所以當閆順英向他舉薦抄家人選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把謝原想了起來。
抄家就是得罪人去的,除非是想中飽私囊,不然沒人愿意抄家。天壽帝是這么想的,既然這事給誰都難辦,那不如就給謝原。
反正謝家已經是虱子多了不癢了。
謝原接了圣旨,一聲不吭的站起來,內侍也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回去復命,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
而當天下午,換了衣服又洗了個澡的謝原,就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前往邱家了。
他跟當初的孟舊玉一樣,帶了好幾百的官兵過來,但跟孟舊玉不同的是,孟舊玉帶那么多官兵,是為了防止百姓作亂,謝原帶那么多官兵,是為了快點把東西搬完。
這個下午,成了應天府往后幾十年都津津樂道的談資。
只見三司使的府邸大門敞開,內中哭喊不斷,幾個官員坐在前院,而一箱一箱又一箱的珍寶,如流水一般被搬出來,從正午時分,一直到太陽落山,都還沒搬完。
金銀過重,兩個官兵承受不住壓力,抬箱子的扁擔驟然斷裂,箱子掉在地上,摔開了蓋子,無數的金鋌滾落出來,一個金鋌就是十兩,周遭的百姓目瞪口呆的看著滿地黃金,直到這時,他們才對三司使家里多有錢,有了一個粗粗的概念。
從這一天起,不會再有人盯著孟夫人的嫁妝了,因為跟三司使的家財比起來,孟夫人的嫁妝,實在是不值一提。
也不知是誰突然帶頭大喊一聲好,緊跟著,百姓們全都拍手稱快起來。
戶部和刑部的郎中聽見了,還想出去喝止吵鬧的百姓,謝原卻攔住了他們,讓他們繼續盯著官兵的動作,不要被外面的聲音影響。
謝原官大,而且理由十分正當,他倆對視一眼,不敢違抗,只好繼續站在原地,然后,就聽見外面的喝彩聲,一聲高過一聲。
貪官倒臺,按理說是不可以這樣高興的,畢竟貪官也是官,如果展現出對貪官的幸災樂禍,作為民,照樣要被懲戒一番。
但因為謝原對此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百姓們的膽子都大了起來,等把這一陣的激動發泄出去,他們還互相打探,今日來抄家的官員是誰。
得知這人叫謝原,是原來那個謝皇后的侄子,是當今太子的表哥,大家紛紛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里,順便,還對太子的好感更高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太子的表哥抄了六皇子姨夫的家,誰好誰壞,高下立判啊。
這一晚,有人哭到暈厥,也有人興高采烈。
前者自然是邱肅明的家人,而后者,就是白白獲得一大筆意外之財的天壽帝了。
孟昔昭說邱肅明的家財有十個大齊國庫,他還是說保守了,這一番抄家下來,雖然東西還沒全部搬走,但謝原已經粗略記錄下了所有的財務,換算過來的話,大約是十三個大齊的國庫。
還不是天壽帝所記得的,前些年那個國庫稅收,而是去年的,足足四千五百萬兩的國庫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