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若存進宮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四個月。
雖說她高,一進宮就是婕妤,后來又吃了蘇知府的遺澤,這才變成了淑儀,可這回晉升賢妃,就跟別人沒關系了,完完全全都是她自己努力來的。
由著金珠跟照顧小孩一樣,把自己的臉擦干凈,孟昔昭又緩了兩秒,這才終于合上驚掉的下巴。
然后,他就皺起了眉。
根據他對天壽帝的了解,還有太子給他補充的各種信息,天壽帝如今就是個一萬響的炮仗,誰碰誰倒霉,這時候可以利用他害人,卻不可能利用他賞人。
誠然,人是會變的,但孟昔昭認為,天壽帝已經不算人了,他不在會變的這個范疇當中。
所以,蘇若存做了什么,才讓天壽帝如此對她青睞有加,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晉升她為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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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昔昭有了疑問,自然就要去找自己在宮中的眼線。
眼線秦大官“”
他真的是一不留神,就上了孟昔昭這條賊船。
而且眼看著這船晃晃悠悠的,要是沉了,就會把自己跟著一塊淹死,他還不得不拽緊了風帆,讓它繼續往前航行。
悔不當初啊,他就是收好處收的太順手了,到如今,已經徹底回不了頭了。
不過,要問他是不是真的這么想回頭,他給出的答案也不是那么肯定。
看著天壽帝如今這如喪考妣的模樣,內心深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痛快。
繼位之后不大赦天下、也不減免賦稅,反而第一件想做的事,是穩住夏國,把自己的親妹妹嫁出去,借此來達成他威脅匈奴、攻打匈奴的大好局勢
這事,秦非芒無力阻止,他就是個不值錢的太監,可太監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愛恨情仇。
孟昔昭有一點挺好的,他從不要求秦非芒表忠心,也不要求他拿出把柄來,讓自己拿捏,他們似乎還是像以前一樣,一個給好處,另一個幫著辦事,只是這好處,越來越虛化,而這事,也越來越要命。
趁著天壽帝睡著了,秦非芒跟孟昔昭在宮里客套的碰了一下頭,孟昔昭問他蘇若存的事,他也沒藏著掖著,而是直接就把昨晚的殉葬言論說了。
看著孟昔昭也瞪大了雙眼,秦非芒這才有種“果然、不正常的是他們、不是我”的輕松感。
秦非芒很快就走了,而孟昔昭,卻躊躇在原地。
蘇若存此舉肯定不是尋死,她比誰都想活著,從改名換姓的那天開始,她要的就不是一時的榮耀,而是一生的波瀾壯闊。
但是
孟昔昭面露猶豫,他不知道該怎樣描述自己的心情,這感覺就像是撿了一只受傷的小鳥,把小鳥養大了,到了放飛的這一天。他在下面看著,見這小鳥越飛越高,飛的已經遠遠高出了自己預料的范圍,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只普通的鳥,而是一只鷹。
一瞬間,孟昔昭突然萌生出了一種后悔的感覺。
那是事情脫出自己掌控的失措感。
但這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意識到一件事,脫出掌控的人是蘇若存,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太子,他與蘇若存從一開始就是互利共贏的關系,他的控制欲還沒大到,必須控制每一個認識的人的地步。
而且因為蘇若存如此的獨立,眼光獨到,能抓住每一個來到身邊的機會,孟昔昭還更加放心了,獨立總比依賴別人強吧,她爬的高了,對自己也是有很多好處的。
所有想法都在短短的幾秒當中掠過,猶豫從他的臉上消失,聳聳肩,孟昔昭轉身,準備去華寧殿看望天壽帝,心里正琢磨著一會兒進去之后,要怎么措辭,剛走到附近,他就看見門口跪著一個人。
冰天雪地,此人筆直的跪在門口,周圍有侍衛看守,一看就是被罰了。
孟昔昭一愣,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知事情的首尾,只好悄悄退到一邊,收買了一個內侍,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內侍苦著臉“謝舍人惹得陛下不快,陛下罰他在華寧殿前跪到天黑,孟大人,您也別進去了,陛下如今看見誰都不高興,咱們還是小心著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