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舉著火把守在取水房門外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特別緊張,或者有什么恐懼之類的情緒。但當他被吳九郎拖進了取水房里,兩扇厚重的木門在他面前合攏之后,他卻有那么幾秒鐘,整個人都是懵的。
耳朵邊像是堵著什么東西,許久之后他才聽到了一陣壓抑的抽噎。秦時有些遲鈍的想,這是順子的聲音。
秦時抹了一把臉,掌心里蹭到了滿手的冷汗。然后他聽到了一陣沉悶的砰通砰通的撞擊聲,一下一下,撞得他胸口都疼是他的心跳。
原來他也并不是不緊張的。
他聽到了木門后面傳來的抓撓聲,不屈不撓的,好像不把木門撓開就決不罷休。或許它們也真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毅力不把門撓開不罷休。
秦時捂住臉,有些脫力的想,如果吳九郎沒有開門
如果他只是把順子拽了進去,留下他繼續替他們吸引炮火
如果馬車燒起來也不能嚇退耗子
如果
每一個如果,都鮮明地指向了他不愿意去深想的后果。
要不是有順子在,秦時心想,要不是吳九郎與順子之間存在某種親戚關系,讓他不論是出于親情還是道義的考量都不得不出手救他,秦時身后的兩扇門很有可能是不會打開的。
這個可能性還很大。
但這并不是最讓他感到難受的原因。
他知道這些人只是生意人,并不是做慈善的,而且他們已經救過他一次了。他們之間非親非故,哪怕他們真的為了保護自己人而犧牲掉他,好像也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
他之所以感到難受,是因為通過這件事,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處境是多么糟糕。這里不是一個有秩序的現代社會,妖族并沒有被控制起來,它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出現在任何一個它們想要出現的地方。
這里的大環境遠比他生活的時代更為混亂、也更加危險。
而不得不面對這樣混亂的場景的,只有他一個人。
似乎從他血脈開始覺醒,他就再沒有遇見過什么好事兒,連穿越都沒趕上妖族的活動較為平和的幾個特定的時間段。
秦時的目光掃過臺階上東倒西歪的人群,心里有一個聲音提醒他他跟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伙伴的關系。
他們甚至不是平等的關系。哪怕他們都把他看成是商隊的一名護衛,實質上,他也是依附于商隊生活的。
秦時慢慢冷靜下來。
他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還會跟著商隊。在他的計劃里,他至少也要跟到入關之后再跟他們分開。否則他孤身一人,又沒有在大漠里生活的經驗,想要在這樣的環境里活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秦時這個時候還沒有考慮以后要怎么生活的問題,只是覺得他至少要到達一個人口密集的地方才好跟商隊分開。有人的地方,才能找到糊口的生計給他做。干力氣活兒、做護衛,或者押鏢,這些活兒他都能做。
壯年男子,想要掙一口飯吃,應該不難。至于以后
算了,想那么久遠做什么
誰知道會不會某一天突然降下一道神雷,再把它劈回去呢
大約以前的日子過得太有壓力,想到能不能回去的問題,秦時竟然也沒有特別向往。他抬手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
他可真是個不孝子。
商隊的人躲進取水房的時候帶進來幾支火把,但這會兒距離天亮還早,他們也不敢一次都燒完,因此只點了一支火把,固定在靠近臺階一側的墻壁上。其余的幾支火把都小心地收攏在一邊。
取水房上下兩道門,都是非常厚重的門板。大門里側已經上了門插,朝向地下河一邊的小門也上了鎖,又沒有其他的出入口,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
秦時背靠著門板緩了一會兒,爬起來頂著一群人的視線把井蓋和通向地下河的那扇小門又檢查了一遍,然后低著頭走回來,在順子旁邊坐了下來。
意識海中,秦團子不安地打了個滾,安慰他,“耗子們都跑啦,外面沒有了”
秦時無意識的“嗯”了一聲。
他這個時候沉浸在艱難的自我修復的狀態之中,無論是想到外面的情形,還是面對眼前一張張模糊的、閃躲的面孔,都有一種類似于厭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