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日高懸,深秋難得艷陽天,撥去陰霾。
京城正南永定門處,一列又一列馱馬拖著沉重的輜車,輜重車里裝著的,全都是一車又一車來自各地的商物。
城外官道旁,三三兩兩行人坐在樹下歇息。越過厚厚的城墻,便是四車并駕的青石街面,城中商鋪林立,過道行人如云,衣袂如織。
永定門五里外,一老一少正趕著一輛略顯破舊的木板車緩緩行走在官道上,板車被一匹瘦骨嶙峋的坡馬拖著,老者盤膝座于板車上,身形消瘦、須發皆白。小的年約二十幾許,劍眉黑濃、明眸皓齒,顯得有幾分英武之氣,虬勁有力的臂膀牽著韁繩。
“駕~”
不遠處,楊戩飛馬疾馳,揚起一片塵土迅速往京城之內趕去。待行過老少二人身旁時,似心有所感,轉臉朝那板車上的英武少年看了一眼,而那少年似也察覺到了楊戩的目光,回視了過去。
二人目光交錯,似能在空氣中迸出火花。
“又是一名傳承者!”楊戩心下暗道一句,隨即朝那少年微微頷首示意,也不上前滋擾,徑直馬不停蹄進了城去。
“毅兒,何事?”
此時,只見板車上那老者看了少年一眼,開口問道。
少年:“父親大人,剛才飛馬過去的那名錦衣衛,好像頗為不凡。”
老者聞言微微一頓,回首看了眼早已遠去的楊戩,搖了搖頭,道:“親軍都尉府本便是臥虎藏龍之地,出些人才也不奇怪,不必去理會他。”
“是。”少年頷首應道。
二人沉默片刻后,只見那白發老者突然嘆了口氣,朝少年問道:“毅兒,為父將你得了后羿傳承一事主動上報給了朝廷,至使你失去一魂一魄,你心中,可曾埋怨父親?”
少年聞言楞了片刻,隨即坦然一笑,回道:“《幼學》中便說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世間最難得者兄弟,父親大人一心為國,毅兒豈會有相怨之理?”
原來此老者,正是那奉命去石縣補缺縣令一職的直臣于千,而那少年便是于千獨子,于毅。
只見于千搖了搖頭,嘆道:“話雖如此,只怕你心中卻還是有些埋怨的,魂魄被封入封神榜,閣老遣人上門退婚,你那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如今也被閣老鎖在了府內......你若心中有怨氣,說出來也無妨。”
于毅聞言淡淡一笑,回道:“有怨便是有怨,無怨便是無怨。兒子心中若真有怨氣,不會瞞著父親,就像父親心中若是對朝政有怨,同樣不會瞞著圣上,直言進諫一般。”
于千聽聞此言,沉默片刻,而后苦笑著說道:“你這性子倒和為父有些相似,那王家妹子不入我于家為媳也好,否則的話,只怕終有一日會被你我父子二人給拖累。”
“確是如此,退了也好。”于毅聞言,沉默半晌后,亦是點頭應了一句。
“駕!駕!”
就在此時,只見一駕華麗馬車從身后迅速朝二人趕了上來,座于車前趕馬之人,身著一襲大紫織盤蟒補紗,觀其衣著,顯是紫禁城司禮監的人。
只見來人驅車追至于家父子二人身旁,而后跳下馬車,來到于千身前,抱拳作禮道:“于大人,在下司禮監秉筆太監戴寧。”
“圣上口諭......”
于家父子二人見此,急忙下車叩首行禮。
戴寧微微頷首,繼續說道:“深秋多雨,于千已年近六旬,當乘此車前往江南石縣赴任,此行往江南之地,不必著急趕路,當已身體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