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業二十八年初,此季雖還有雪花飛舞,可天氣卻不算寒涼,再過一月左右,便又是一番春綠江南之景。
“趙掌柜的,幫我拿十份白蠟,線香三扎,裁二十刀黃紙......還有,要一口上等楠木棺材,再幫我聯系一隊操辦白事的伙計,銀錢好算。”
一大清晨,一名年約十四,有著一頭金色長發、高鼻藍眼、身材高挑的素衣少女說話間走進了石縣西城唯一一家幫人操辦白事的壽枋鋪。
看到進門這半大姑娘眼圈通紅,滿臉悲戚的模樣,老于世故的掌柜和伙計當然知道發生了什么,連忙點頭答應道:“戚家姑娘節哀,午時老夫便領著伙計把東西都送上門去。”
“謝謝趙掌柜的。”戚冰瑩頷首應了一聲,她雖長著一副西域外邦人的模樣,可自幼便在石縣長大,操著一口流利的江南方言,這么些年了,西城的街坊們也早已熟悉了這戚家小女。
離了壽枋鋪后,戚冰瑩急匆匆的便朝家中小跑去。家中老夫過世,鄰里們聽到消息,今日都會過來吊祭,好在有隔壁寡婦王大娘好心幫襯著,否則只憑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心中本便悲慟莫名,一時又如何照應的過來。
大雪天的,又是初晨之時,狹窄的西城街道上冷冷清清,戚冰瑩小跑了一會兒后便開始氣喘,不得不放下了腳步。
待離家門不遠時,只見簡陋的黑白瓦屋前,寡婦王大娘正和三五名身著圓領皂衣的官驛驛卒好言說談著,勸著這些當差的驛卒不讓進門。
戚冰瑩見狀心下微微一沉:“阿爹果然沒有說錯,這些人到底還是過來了,只是卻沒想到他們來的這么急!”
只見其頓了片刻后,收拾心情,緩步行了上去。
“官爺,不是老婦攔著你們不讓進門,只是這戚老爺的身子這會兒還涼在屋子里頭,家中又沒個當家的招待,你們若是這般進去了,實在是于理不合不是!”
“這是什么話,我等在戚提領手底下跟了這么些年,如今戚提領過世,自是要一早趕來幫襯戚家姑娘的,再說死人我們見多了,有什么不合適的!”
只見驛卒中領頭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漢子皺眉喝道:“倒是你這婦人,百般攔著我們兄弟不讓進,莫非打了什么不該打的主意!”
“不錯,你這婦人,若是再攔著,可休怪哥兒幾個不客氣了!”另一名驛卒聞言接話道。
官驛驛卒并無任何品級,論地位其實比縣衙門的衙役還不如,可到底也是官家的人,王寡婦又哪里惹得起,聞言一時心下便有些怕了,只是心底可憐那戚家小女,尤自咬牙攔著,口中大呼著,想喚來鄰里相幫:“官爺冤枉啊,這初涼了身子的人家當真不可去強闖啊,不信問問街坊們,哪有當家的不在,便讓你們擅自帶人強闖屋門的道理!”
呼聲一起,周圍鄰里人家陸續便有人探出了頭來,有那幾個膽子大些的還直接來到了王寡婦身后,一起幫著勸說著。
“你...你這老婦,找死不成!”領頭的驛卒王二虎見狀神色一變,怒目朝王寡婦喝道。
“幾位大人。”
此時,戚冰瑩急忙趕上前來,朝幾人施禮說道:“多謝幾位大人一早便過來吊祭家父,只是家父初亡,屋內有些雜亂,還請大人們在門外稍待片刻,待小女先進去收拾一番后,再請幾位大人進門。”
說著,便欲徑直進屋先準備一番。
那王二虎見狀,直以為這戚冰瑩是要進去把老提領留下的銀子藏好,哪里肯依,心下一橫,伸手將那王寡婦推到在地,口中說道:“戚家妹子不必客氣,弟兄們今日過來,便是想來幫襯你的,有什么活計咱們一并做了便是。”
說著,便徑直跟著闖進了屋去。
“王阿婆!”
戚冰瑩見好心幫著自己的王寡婦被推倒在地,哪還顧得其他,急忙轉身上前將其扶起,而后回首怒視王二虎:“這位大人,你即便是官家的人,也不可如此強闖我戚家的家門,還請即刻退出去,如若不然,我便要報官了!”
只見王二虎進屋之后,也不去理會那戚冰瑩,伸手一揮,身后幾名驛卒便肆無忌憚的在屋子里頭翻找了起來,而他自己則換上了一副笑臉,來到戚冰瑩身旁,笑道:“戚家妹子這是哪里話,弟兄們這不都在幫著你收拾屋子嗎?大伙兒可都看著呢,我等可沒拿你戚家任何東西!”
話音方落,便見一名驛卒拿著一把造型精美的短銃來到了王二虎身旁,神色間盡是一片喜色:“二哥,你看!”
“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