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圈里的議論聲也聽得更清楚了。
“原來是走后門了,我就說她一個今年新來的,憑什么轉正”
“陳寄北那個表哥不是調走了嗎還能管到這事”
“怎么管不著你想想他調哪去了,省商業局,專管咱們廠這種商業口的。想給他兄弟媳婦轉個正說不定都不用送禮,說句話就行。”
“我怎么聽說她在糕點車間干得挺好,還跟勞模班那幾個一起被選進了臨時班。”
“我也聽說了,他們這個臨時班每天超額完成任務,光勞模就出了仨。”
“那你怎么不想想她一個臨時工,憑什么進這種班”
夏芍已經看到了公告欄正中的大字報,“我不服”三個字格外鮮紅,像是用什么動物的血寫的。
報上說她仗著家里有人,搶了本屬于別人的轉正機會。別人辛辛苦苦工作兩年,挨餓時期也要照常上班,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她說拿走就拿走。
還說她家里跟廠里打了招呼,一進廠就得到了特殊照顧,還經常出入廠領導的辦公室。
反正要求就一個撤掉夏芍的名額,重新選。
“這么一說,我們來報到那天,人事科那個方科長好像的確特別照顧她。”
“我也記得,那個方科長還夸她字好看。”
“說她字好看方科長辦公室那副字不會是她寫的吧這不公然行賄嗎”
夏芍破格轉正,動的可不只是上一批人的蛋糕,這一批也有不少人心里犯酸。
何二立一來就聽到這些,當即怒了,“人家憑本事轉的正,你嘰歪什么還行賄,你家行賄就送幾個字,筆和紙還是人方科長自己準備的一群紅眼病”
他說著扒拉開前面的人,“讓讓都讓讓”
那幾個正在議論的被他毫不客氣一推,不樂意了,“干嘛呢連女同志都推,有沒有素質”
“都圍在這瞎巴巴就有素質了自己工作干不好,就往別人身上潑臟水,我呸”
何二立抬手就要撕大字報,衣服卻被人從后面拽了下。
“干嘛”他兇巴巴轉頭,看到來人表情一滯,“夏芍,你怎么在這”
那幾個議論的也沒想到夏芍就在現場,眼神有些躲閃,公告欄前出現了瞬間的寂靜。
因為寂靜,夏芍不高的音量依舊被大家聽了個清楚,“不用撕,就這么放著。”
“可這上面說你”何二立余怒未消。
“讓她說。”夏芍眼神坦蕩,“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有人有意見,單位肯定會給出解釋,我們等著就行了。你現在把大字報撕了,只會顯得我們心虛。”
她語氣輕緩,話中沒有一句指責,可就是讓剛議論過她的人不敢與她對視。
夏芍也不理會這些人,又一拉何二立,“走吧,該上班了。”
剛還怒氣沖沖的何二立就這么被她領走了,只是依舊滿
臉不快,“肯定是柳玉霞那娘們兒,前天她就說要去找領導。你別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跟寄北都不是那種人。”
剩下其他人,八卦熱情突然也變淡了。
正主太淡定了,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襯得他們聽風就是雨,不怎么聰明。
不過這年頭個人不訂報紙,很多工人來單位后第一件事都是去公告欄讀報。大字報貼在那里,看到的人很多,傳播得人更多,沒到中午幾乎全廠都知道了。
夏芍一進車間,面包班的人更是義憤填膺,“誰這么損貼大字報都干出來了。”
“該不會是”有人瞥了眼周雪琴空著的位置。
“也不一定。”牛亮說,“醬菜車間和釀造車間上一批都有人沒轉正,怨氣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