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關內還沒有東北那么發達的鐵路,全靠客運汽車。車不大,一車只能坐三十來個人。而這,還到不了夏芍老家所在的農村,他們還要徒步走上二十多里。
聽夏芍說完,陳寄北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看看一望無際的農田和土路,他把提包放到路邊,讓夏芍坐在上面休息,自己出去轉了圈。不多久帶了輛牛車回來,“上車,這位老鄉說他順路,愿意捎咱們一程。”
老鄉五六十歲的年紀,方臉,大胡子,頭上戴著頂草帽,聞言有些一言難盡。
他那哪是順路啊,距離他們要去的北圖村還有六七里地呢,還得專門走一趟。
不過這小伙子俊歸俊,冷著臉也是真嚇人,剛才他在前面攔車,他第一反應就是“俺沒錢”
結果小伙子直接從兜里掏出一塊錢,“我有,你把我愛人送到北圖村,我再給你一塊。”
那么兇神惡煞,還以為是搶劫的,結果是給媳婦兒攔車的。
這兩塊錢可不少了,一塊都不少。老鄉看看小伙子的冷臉,“行吧,人在哪”
不過他這小媳婦兒也真是俊,水靈靈花骨朵兒似的,不怪他這么上心。老鄉看著陳寄北小心翼翼把人扶上車,又看看夏芍蒼白的臉色,“咋啦生病了”
“懷孕了。”陳寄北打開雨傘幫夏芍遮著太陽,“大爺您穩一點。”
老鄉就沒見過這么冷面不好惹,還這么疼媳婦兒的,“那是得小心點。”遞了個草墊子給夏芍。
這人一看就是老車把式了,田間土路不好走,他駕著車愣是沒怎么顛簸。牛車輕緩的晃動中,夏芍不覺又睡著了,再睜眼已經到了北圖村,陳寄北叫醒她讓她指路。
在原主記憶里,這些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切,夏芍坐直身,指了方向。
關里不比江城地廣人稀,又多山地,農村隔好遠才有一個院兒,村莊的房屋都很緊湊。小的一兩百戶,大的上千戶,聚居在一起,村外才是連綿不斷的農田。
夏芍下了車,陳寄北給了錢,剛進夏家的小院,就有鄰居注意到了。
“那不是夏老三家閨女嗎這是從東北回來了”
“肯定是夏老三家小芍,除了她,十里八鄉還有誰這么水靈”
“那跟她一起回來的就是老李家寶生了,六七年沒見,都長這么高了嗎怎么看著不太像。”
夏芍明明是去東北結婚的,半路
卻跟了別人,一個傳不好,說她是被賣了都有可能。畢竟沒見到人,誰知道她是跟了個瞎眼的還是瘸腿的,根本說不清。
所以夏母一直也沒對外說李家的事,陳寄北又幫夏芍打著傘遮陽,鄰居們也沒怎么看清。
“老李家招娣不是抱著孩子來串門了嗎快,快跟她說一聲,她兄弟回來了。”
夏芍根本就沒管那些鄰居,進了門徑直往里走,腳步卻在院子里頓住了。
關里比關外熱,六月里門窗便已四敞大開。此時剛剛過午,清脆的蟬鳴在樹梢上響成一片,可院子正東三間明顯老舊許多的正房里傳出的說話聲,還是清晰飄入了夏芍耳中。
她漸漸慢下腳步,又倏然加快,幾步甩下身后的陳寄北,邁進了門檻。
廚房里兩個女人正在刷碗刷鍋,一個二十來歲,又瘦又小,身上一件打了補丁的衣服明顯是男人穿剩的。另一個不到五十,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看著卻還是個美人。
夏芍望著那張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臉,“媽。”
夏母刷碗的動作一頓,驚喜轉頭,“小芍”
沒有生命垂危,沒有臥病在床,比起她走那會兒,看著還有了點肉
夏芍一時間怒也不是,喜也不是,諸多情緒糅雜在一起,最終還是慶幸占了上風。
她吐出口氣,走上前,“媽你最近身體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