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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希聽到了吵吵鬧鬧的聲響。
那些聲音如一只只小蟲子,鉆進她的骨骼和血管中,順著骨骼和血管進入大腦,在她腦神經中爬來爬去。
那感覺太過痛苦了。
陳希睜開眼,直接坐起了身。
她迷茫地掃視周圍,沒有看到任何人。
陌生的環境并未給她帶來困擾。
她現在只想將那些聲音給消除掉。
聲音從門外傳來。
陳希下了床,直接走向了病房門口。
她并沒有注意到,她沒有伸手開門,身體就直接穿過了門板。
在門外小聲講電話的警察只覺得一股寒風吹來。他轉頭看了看,就見身邊的病房門緊閉著,沒有打開一條縫。
他像是沒有看到陳希,陳希也沒有看到他。兩個人的視線都沒有碰觸過。
陳希順著走廊,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她很快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四人的病房內,最里面的病床上躺著痛呼的女人。她似乎剛完成什么手術,側躺著身體,哀哀叫喚。陪床的家屬輕聲勸說,給她擦著眼淚。另外三張床上的病人有的假寐,有的皺眉,有的干脆拿出手機來玩。她們的陪床家屬也各做各的事情,都沒有睡著。
“太痛了……”病人虛弱地叫喚著,一手緊緊抓著自己家人的手,手背上都有青筋爆出來。
“你忍忍。忍忍啊。鎮痛棒都用過了,止痛藥也不能再吃了。”她的家人一臉心疼。
“痛啊……痛……”
“輕一點……”
病人緊皺眉頭,咬著牙關。她聽到了陳希的聲音,卻是沒有回答。
她想,可能是同病房的誰在說話。要是能忍,她一定忍下來。她們都是同一類病的病人。過幾天其他人也要動手術。到時候,她們就知道這有多痛了。
她想了那么多,喉嚨里還不由自主地發出哀嘆。
“輕一點……”
病人呻吟一聲,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她微微抬了抬眼皮,這才發現她家人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這女人沒有穿病號服,也不是她最近見過的同病房的病人家屬。
女人面無表情,臉色發灰,一雙過于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垂著,俯視著她。
病人頓時覺得疼痛全消,只有一股寒意流竄過她的身體。
“輕一點……”陳希的嘴唇動了動,還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病人疼出的一身冷汗好像在瞬間蒸發了。汗液蒸發帶來的體溫流逝,讓她不禁顫抖起來。
陳希似是滿意了她的安靜,放下手,緩緩往外走去。
病人不敢動,也不敢去看。她盯著自己的家人,想要說什么,但喉嚨跟被人掐住了一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家人這時候才注意到不對,有些慌張地站起來,想要喊什么。
那一瞬間,病人感覺到了陳希停下的腳步和回頭望過來的視線。她在剎那恢復了力量,一把抓住了自己家人的手,叫停了他的動作。
“沒事沒事、我沒事、我沒事……”她將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瞪著雙眼,給自己家人使眼色。
還好,她的家人雖然困惑,但還是停住了動作。
病人感覺到陳希往外走了,走出了病房,順著走廊走遠……好半晌,她又聽到了那輕輕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陳希的聲音,能想象到另一個像她一樣被嚇壞的人。
她縮起身體,將自己藏在被褥中,連手術創口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又感覺到一股惡寒。
仿佛是什么東西進入了醫院。
病人打了個哆嗦,終于嚇得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