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案的受害者,不少都不樂意配合警察辦案。
有些是怕警察介入,詐騙犯被抓,他們就不可能拿回本錢了;有些更是思路清奇,知道是詐騙,卻覺得這就跟炒股一樣,自己“低買高賣”,及時“清倉”,不會有損失,反倒能從詐騙犯那里“騙”到他們引人上鉤用的一些利息;再有的,就是希望瞞住家人,不敢宣揚被騙的事情……這種種情況中,還不乏那種,一家子原來只有一個人上當,逐漸拖人下水,全家都跟著深陷泥潭的情況。
警察懷疑,黎清輝現在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這個他們以前沒遇到過、現在都還沒見著嫌疑人的新型詐騙,可能已經將黎清輝給忽悠住了。黎清輝大概已經不覺得自己的老母親是被騙了,反而想跟著“投資”了。
事實上的情況,也差不多。
黎清輝自己腦補了一番,雖然和現實差距甚遠,但他也接受了李叔目前的狀態,還接受了黎云——盡管他和警察一樣,都還沒見到黎云真人呢。
黎清輝有意隱瞞,對警察的要求,就推脫起來。
李叔一顆心提起來。
他現在最怕的人,就是生前認識的那些人了。
那些人可不會根據身份證來確認身份。
他們看到李叔這張臉,不被嚇死過去,也要驚呼見鬼。
打來電話的警察可能沒見過李叔,但他們只要一調查,兩張不同的身份證、兩個不同身份的人,居然有一模一樣的一張臉,現在,他們還借著李阿姨、黎清輝有了某種聯系……
是個人,都要多想。
李叔沒有接受過好萊塢電影和幻想類的洗禮,不知道“切片研究”這種“專業詞匯”。他不擔心他自己,只擔心這一場風波會影響到他的家人。
他可是有一大家子的人呢。三個子女、五個孫輩……加上李阿姨這個老伴……流言蜚語足以讓他們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肯定是一種不好的變化。
父子兩個都不善撒謊,面對經驗老道的警察,額頭上都出汗了。
李叔是真的擔心。
黎清輝是有些招架不住警察合情合理的要求。
李阿姨哼了一聲,直接從兒子手中奪過了手機。
“喂,我是李蘭馨,就是你們找的老太太。我沒事,好著呢。我兒子就是擔心我。但擔心我,也不能監視我啊。我有**的。**,懂不懂?我這個當媽的,不能隨便翻小孩的東西,小孩也不能隨便盯著我啊。”李阿姨劈頭蓋臉就是一大串的話,“我就是跟網友出來玩。我一個老太太,就不能上網了,不能認識網友了,不能出來唱歌了啊?我只能跟著老頭老太們一起去農家樂啊?只能跟鄰居啊、老同事啊、老同學啊一起去農家樂,不能在網上認識兩個忘年交啊?警察同志,我兒子這是偏見。他就覺得我一個老太太,只能做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我年紀大了,就連一點自由都沒有了。”
李阿姨言辭很是鋒利,胡攪蠻纏的本事也是厲害。
“哦,他還想著我守寡呢!跟封建舊社會似的,沒貞節牌坊了,不用吊死給那老頭子殉葬了,也得守寡,不然就是丟人!他在外面就沒臉了!”李阿姨發散思維,倒是很巧合地和黎清輝之前那些胡亂的猜測對上了。
黎清輝臉都漲紅了,“媽!你跟人家警察胡說什么呢?”
“你嫌我丟人是不是?!你就是嫌我丟人!你爸死了,我就得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你還怕我再給你找個后爸,還不給你跟你兩個妹妹遺產了是吧?”李阿姨的攻擊力堪稱恐怖,已經描繪出了一出家庭倫理大劇。
黎清輝知道她是在胡說,卻還是忍不住想,他媽這是不是借題發揮,敲打自己?
李叔沒吭聲。
他怕自己說話被警察聽見。
要不是有這一層擔心,他早如從前那樣色厲內荏地喝斥李阿姨了。
但他也清楚,他即使呵斥了,也會如從前那樣,一點兒用都沒有,只能等李阿姨自己嘚吧嘚地說完想說的,她才會安靜。
李阿姨足足說了五分鐘,最后還嚴肅地問警察同志:“我一個八十歲老太太就不能認識認識年輕人,不能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