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的神志并不清晰。他好像被許多情緒裹挾著,靈魂隨波逐流,從憤怒到悲傷,又從悲傷到驚恐,種種情緒,皆是負面,一點兒正面情緒都沒有,這也讓黎云感到自己的靈魂在沉淪。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下降到哪里。
“78”這個數字已經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臉,人的臉,娃娃的臉,交替出現。有的在邪笑,有的在哭泣,還有的癲狂夸張,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這樣沉淪了多久,黎云的靈魂掙扎起來。
他的潛意識好像感覺到了危險。
再沉下去,他恐怕就無法自保了。
他掙扎著,就看清楚了一些東西。
他看到了那些哭泣的人臉。那些人的靈魂被囚禁在娃娃的軀殼中,干脆死了,或茍活著。
他們張著嘴巴,對黎云訴說著什么。
黎云一開始沒有聽清。
他聽不清,卻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
結合他對那些教堂娃娃的了解,加上那個陌生鬼魂給他看的畫面,他能推理出一場兇殺案的經過。可能還不止一場兇殺案。
那個帶走教堂所有娃娃的人,創造了一種殺人的模式。他用教堂娃娃體內的靈魂,替換了活人。活人的靈魂則被囚禁在了娃娃體內。有的,可能選擇順從,期待自己也能以這種方式逃脫困境;另有一些,死了,或者說,以某種方式脫離了娃娃,只是,他們無法去投胎,也不可能去酆都。
他們是易心口中陰魂不散的東西,他們比那些陰魂不散的鬼更加脆弱。
他們就連求救,都無法完全做到。
黎云順著他們的情緒,找到了最激烈的一處。
那一處的靈魂就要徹底消散了。
連那點殘留的靈魂都要沒了。
如果它還完整,它能有理智,未必會這么做。
也未必,不會這么做。
靈魂最終殘留的那一點東西,大概能稱之為靈魂的本質。
黎云順著那靈魂殘余,看到了兇手和即將成為被害者的兩個大男孩。
三者的情緒都很激烈,黎云可以引導他們的情緒,卻沒有辦法干涉他們的行為。
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他聽到了求救。
可他能做什么呢?
黎云茫然了。
時間對黎云來說已經停止。
他思考了片刻,就感受到了身上的一處熱源。
有東西正在散發熱量。
那熟悉的熱量讓黎云心頭一震。
能行嗎?
黎云從口袋中掏出了老板幫著辦的身份證。
那東西逐漸發燙。
黎云又摸口袋,想找個打火機,可他不抽煙,這次也沒湊巧到他正好身上有個打火機。
他再次陷入了茫然。
手上的身份證卻像是在催促他。
溫度升高,變得熾熱,如火焰,又比普通火焰更為強烈。
黎云沒有失手將身份證扔掉。
他手心里像是攥著一團火。
微微抬手,黎云看向了那個行兇者。
對方的動作還定格在落刀的剎那,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的狠戾猙獰。
黎云看到了他身上的火苗。
他的軀干中心,燃起了一點小小的火苗。
火苗迅速變成了火團,將那個行兇者吞沒。他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來,也沒有留下任何灰燼。
火勢不減,讓黎云想到了那曾經燒毀的辦公室。他沒有見過那一場面。不過,他看過被這火焰吞噬的鬼魂。
大火將整間公寓吞沒,卻沒有傷到昏倒的兩個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