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慧英垂下眼,心中酸脹,輕輕握住了宋英群的手。
宋英英去世時,她只顧著悲傷絕望,全然沒考慮過宋英群。這么多年,她很感激宋英群對自己的照顧和遷就,卻也沒有將這些感謝說出口。她沒法對宋英群做出承諾。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次陷入到那種情緒中。
丈夫、兒子、女兒似乎都沒有辦法撫平她內心的傷痛。
宋英英出生的時候,是她身上的一塊肉,離開的時候,也帶走了她的魂。
“對不起”俞慧英低聲說道。
宋英群有些失望,又無奈地笑了笑,“沒關系。我有你,還有冬冬和安安。那位李叔,你看他,精神也很好,還有功夫管別人閑事呢。沒事的。你不要擔心我。你自己”
俞慧英搗蒜一般地點頭,卻是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宋安安忽然沖了過來,抱住了俞慧英和宋英群,“媽媽也有我呢我長得跟姐姐那么像我和姐姐一樣的。”
她焦急地表態,想要證明什么,說出來的話有些幼稚。
宋英群和俞慧英都笑了出來。
宋安安不滿地鼓起腮幫子,臉頰上布滿了紅暈。
宋冬青沒有宋安安那么輕松。
他已經懂事了,即使還不夠成熟,也明白宋英群和俞慧英不可能因為這三兩句話就放下芥蒂。
這么多年了,他們依然沒有忘記宋英英,提到宋英英就那么傷心。這是結了痂、卻仍然化膿發炎的傷口,疼痛深入骨髓,無法根治。
宋冬青感到難過,又毫無辦法,對于宋安安的插科打諢更覺得不滿。
被宋安安這么一打岔,俞慧英和宋英群默契地放棄了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在宋安安面前就像是普通的父母,是頂天立地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不會顯露出任何脆弱。他們今天的失態還是宋安安尚且短暫的人生中第一次見到的事情。
宋冬青比宋安安多活了幾年,和宋英群、俞慧英相處的時間更長,見過他們更多的神態,但有關宋英英的事情,他依然一無所知。
宋冬青想要詢問有關宋英英的事情,現在卻失去了開口的機會。
他又生出了對宋安安的羨慕。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這大概是小孩的特權。
宋冬青老氣橫秋地想著。
“早點休息吧。今天外婆跟你一起睡”宋英群摸著宋安安的腦袋,問道。
“我作業還沒寫完呢。”宋安安小心翼翼偷瞄父母的眼色,見他們沒生氣,一溜煙跑進了房間。
“你作業都寫了嗎”宋英群沒抓住宋安安,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宋冬青身上。
宋冬青點頭。
“那你早點洗澡吧。明天就回學校了。下周要更冷了,你多帶幾件衣服。”俞慧英說道。
她口氣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宋冬青答應下來,看著父母收拾桌子,看著一直沒吭聲的俞婆婆似乎松了口氣,知道有關宋英英的話題是真的到此為止了,便自己就垂頭喪氣地回了屋。
宋安安在書桌前摸魚,聽到動靜,立馬坐直了。等發現回屋來的人是宋冬青,她又松懈下來,“嚇我一跳。”
“快點做作業。”宋冬青沒好氣。
宋安安可不怕自己的這個哥哥,磨磨蹭蹭地寫著字。
她聽到身后翻箱倒柜的動靜,就悄悄回頭張望。
宋冬青收拾著衣服,手腳很快。他住宿了那么久,早就習慣了做這些事情。
學校的住宿條件不錯,一寢室四個人,兩間寢室合用一間衛浴,還帶個洗衣機。他們寢室和隔壁寢室八個男生,分屬同一年級三個班,其中還有一個班長、一個體育委員、一個年級前十的好學生,被三個班的班主任和宿舍樓的宿管老師特別關照,好處是有什么好事都能輪到他們,壞處是整天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偷不得懶。他們因此不得不將寢室收拾得特別干凈,不像對門的兩間宿舍,跟網絡上的奇葩宿舍差不多。
宋冬青看著打包好的衣服,一陣出神。
他不是獨生子女,寢室里還有兩個同學也并非獨生子女,但無論他們中的誰,都沒有過失去兄弟姐妹的經歷。失去兄弟姐妹后,要怎么面對,怎么安慰父母,他連點道聽途說的經驗都沒有。
宋冬青掏出手機,在網上搜索起來。
宋安安一直偷看他,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就是做作業摸魚,不愿將注意力放在作業上。
看到宋冬青一臉凝重地察看手機,宋安安就問道“你是不是在學校里住得不好”
宋冬青一驚,詫異看向宋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