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聽見了”
“你明明看見了”
鄧欣用力捂住了耳朵,緊閉起雙眼。
李叔在旁注意到了鄧欣的不對勁,有些擔憂地湊近,小聲問道“小鄧,你沒事吧”
鄧欣充耳不聞。
那一邊,黎云雖然沒有罵得難聽,但卻進一步激怒了養老院的員工們。
養老院開了那么久,也就屈家人來罵上門過。屈家人好歹是屈金銀的家人,他們理不直、氣也短,更被陶磊親自訓過話,不敢回嘴,這會兒面對黎云就沒那么多顧慮了。
“你罵誰呢”蔣春芳跨前一步,瞪視著黎云。
“你做過什么你心里清楚。”
黎云直視蔣春芳,能感受到她只有憤怒的心情。
屈金銀那慘不忍睹的模樣都沒能讓她生出半點惻隱之心,黎云不算當頭棒喝的質問自然也不可能讓她生出一點兒后悔來。
黎云掃視所有人,一一檢視過他們的內心,視線最終回到了蔣春芳的臉上。
“那老人怎么會瘦成皮包骨頭的,誰的錯你有好好照顧他嗎他每天吃飯喝水,你這護工照顧了嗎你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被這樣對待吃個飯,被嫌棄慢,喝個水,被嫌棄手抖,東西撒了,就被兒子女兒打一頓。你摔了,都沒人管,飯碗摔了,你兒子女兒就要把你也摔了”
黎云話還未說完,蔣春芳就尖聲叫了起來,怒不可遏地罵道“呸你什么東西啊你還教訓我我先打死你”
“哎,蔣春芳”陶磊的小舅子急忙阻攔。
周圍人聽到他的叫聲,才七手八腳地攔住蔣春芳。
蔣春芳被人抱著水桶一樣的腰,還張牙舞爪,要扇黎云。
黎云冷冷看著她,“被嚇到了嗎屈金銀就是這樣害怕你的。只不過他打不過你,只能被你打。你老了之后又會怎么樣還能有這樣的力氣嗎你家里是兒子還是女兒”
蔣春芳滿腔怒火,還有一種她不愿承認的恐懼從心底深處被勾了起來。
“哦,兒子啊”黎云的聲音很輕,雙眼和蔣春芳的雙眼相對,“在外地讀書的兒子很久沒有見過了吧”
這話有如一根針插入了蔣春芳的大腦。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間房。
頭發稀疏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床單上還有深深淺淺的黃褐色污跡
陶磊小舅子的聲音猶在耳畔“這老太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早就搬到外地了。這次就兒子來,明天的飛機票回去。”
她那時候就想,這是個兒女不要了的老太婆。果然,那之后,她兒女一次都沒來看過她,甚至沒有打電話來問過她的情況。
她逐漸就忘了她,直到某一天那房間傳出臭味來
陶磊是不會和他們這些員工多說幾句的,還是他那個小舅子指著她鼻子罵“人死了你都不知道啊你豬腦子啊給我把房間弄干凈,人也收拾干凈洗干凈了香水沒有啊沒有就去買跟你們說啊,人死了不要緊,死了你就老老實實報告。這個月你工資扣光買袋子裝死人、還有火葬的錢就你工資付了晦氣還得給她兒子打電話。最后還要我勸人家讓我們來火葬”
蔣春芳那時候剛在金年養老院工作沒多久,還膽戰心驚了幾天。
后來,那老太婆的兒子一直都沒出現,骨灰都沒領,只要他們將死亡證明寄給他。
蔣春芳好像又聞到了那股臭味。
在她看不見的腳邊,腐爛的尸體一路蠕動,留下一地粘稠的液體。
“死了也不消停”蔣春芳無意識地說道,“死了都不消停。老不死的東西。那些老不死的東西,有什么才不會我兒子才不會”
噠。
有什么粘稠的東西落在了蔣春芳的腳背上。
“黎云。”李叔忽然伸手,扣住了黎云的肩膀,焦急地喊了一聲。
黎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