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陽城外幾里,這里是城內主干道鋪設的終點。
比這里更遠一些的官道上,有車隊往這個方向緩緩而來。
馬是舍不得用來拉貨的,也不敢用,車隊中最常見的是一頭頭驢子,后面拖著木板車,蓋著防水的油布,用麻繩仔細地捆結實了。
官道很寬,足夠兩輛驢車并排通行。從兩排車夫護衛的裝扮中可以看出,這是兩支來自不同地方的隊伍。
不過商人講究多條朋友多條路,在利益不沖突時,他們總是能很快就稱兄道弟,所以這兩支隊伍中的管事人一起走了一段,就像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樣坐到了一起,一壺酒下去就天南海北地聊起來。
頭上裹了一塊方巾的中年男人倒了一杯酒喝下,“司老弟怎么往這邊來了我打眼瞧著,老弟運的是錦緞吧,這種華服當去咸陽才是。”
而且,“這涇陽雖說水路還行,但這里是武成侯的食邑,過路費又是一筆花銷。”
被稱為司老弟的男人詫異抬眼“申兄不知道”
方巾男人咕嘟把酒吞下,商人的敏銳嗅覺讓他意識到,這里發生了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他殷勤地提起酒壺,為司老弟斟了一杯酒,“我剛從齊地回來,拉了幾車鹽。白如雪、細如沙,絕對的上品,老弟等會兒帶些回去嘗嘗鮮。”
司老弟一聽他這么說就明白了,“你說的是雪花鹽吧。”
申兄愣住了,這雪花鹽才在齊地出現幾個月,按照目前消息的流傳速度來說,對方一個剛從鄭衛之地過來的人,怎么也不該知道吧。
司老弟見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動動屁股調整了一下姿勢,就開始侃侃而談。
“申兄路遠水長,但咸陽城那位祭天祭出真神仙,這事總該知道吧。”
這事早就在大秦官府的推動下傳遍天下,他一個生意人當然不會錯過這等大消息。
“那申兄就該知道,齊地的雪花鹽,乃是仙人初初下凡時所傳。”
申兄道“這事我還真不知道。為了將這雪花鹽盡快送過來,我幾乎全部身家都砸進去了,這幾個月都在忙活這事,連路上都不怎么停留,沒想到竟錯過了這等消息。”
“不過這與涇陽有何關系”
正在此事,驢車一個顛簸,隨后開始平穩前進。
“喲,到了。”
對這流程已經一回生二回熟地司老弟掀開車簾,“申兄不如自己來瞧瞧。”
車簾外,不是塵土飛揚的土路,而是一條寬敞整潔的大道,他甚至覺得,這官道比他見過的直道還寬敞平整。
申兄的視線落在路面上,大塊大塊完整的灰白色巨石鋪在地面上,要走近一丈才會有一條縫隙。
這路修得比直道還好,武成侯這么大膽,始皇帝知道嗎
司老弟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申兄知道我為什么特地繞路涇陽了吧。”
對運送了大量貨物的商隊來說
,
一條好走的道路可太重要了。
“這樣寬敞平整的官道,
一路從涇陽修到咸陽城,這里的碼頭也擴建了,到時候不管是繼續走陸路還是轉水道,都便宜得很。”
隨著涇陽城越來越近,申兄還發現來往的黔首明顯多起來,而且全是那種連村子都不怎么離開,一輩子買鳥巢黃土背朝天的農人。
申兄看向司老弟,這回對方也不知道了。
他上回經過的時候,這里還沒這么熱鬧。
正巧城門也快到了,所有進城的人都要排隊等候,倒也讓他們找到機會去尋人打聽一二。
待進了城,兩人才知道對方口中的熱鬧到底是多繁華。
原本道路兩旁的破舊屋子都被修繕過了,幾乎隔一段距離就有開門做生意的,鄰里幾家聯合起來,各出租一兩間屋子供過路的商隊歇腳,比旅店的便宜些。
還有在街角賣茶水的,看攤子前等候的客人那一個個羊皮囊,就能看出,這些基本做的是過路人的生意。
“這里做小生意的可真多。不過離開幾個月,差點就要不認識了。”
臨近飯點,兩人帶著商隊去城中最好的八方酒樓解決飯食。
“小二,店中有什么菜式,都說來聽聽。”
店小二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把胳膊下夾著的菜單放到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