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視野之中唯余黑暗,遍布四肢百骸的劇痛就格外明顯,織成撲面而來的巨網,將他渾然籠罩、寸寸侵蝕。
沉寂夜色中,響起微弱喘息。
緊隨其后,是一聲極低的笑音。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于露出今日以來第一個純粹的笑,薄唇勾出小小弧度。。
他并不厭惡疼痛,或是說,熱衷于此。
兒時被邪修囚禁于暗室之內,日日夜夜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痛楚與傷口
那是他感知外界的唯一方式,讓他在長久的孤獨里,生出自己仍存活于世的恍惚。
疼痛愈烈,喘息漸重,喉結上下滾落。
唇瓣不知何時被咬破,鮮血浸透蒼白唇色,暈在那顆小痣邊緣,如白梅之上一點朱砂。
還不夠。
自袖口抽出小刀,輕車熟路劃破小臂,在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再添一道血口。
他已經這般痛,為什么還是感受不到“活著”
刀鋒寒芒乍現,即將再次刺透皮膚。
毫無征兆地,窗外響起一陣嘩啦巨響。
是邪祟嗎
江白硯眸色沉沉,將小刀收入袖中,抬手開窗。
窗外是他院中郁郁蔥蔥的竹林。
即便入了深冬,青竹仍是欲滴翠色。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落在竹樹之中,烏發凌亂散落,腦袋上趴著只白狐貍。
施黛。
而她身下被竹子卡在中間,橫沖直撞、以扭曲姿態奮力掙扎的是
僵尸
施黛她,騎著一只僵尸
有短暫的一瞬間,強烈的困惑甚至蓋過了疼痛。
江白硯啞聲“施小姐。”
施黛也瞧見他,咧開嘴角,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正如宋凝煙所說,僵尸經過長時間的奔跑跳躍,會與趕尸人的感應漸漸減弱。
青青從最初的生龍活虎,成了此刻這副找不著東南西北的模樣,在回程時從圍墻跌落,卡進竹林里頭。
然后開始僵尸大戰植物。
江白硯
眼前的景象過于離譜,他寧愿相信,這是因疼痛滋生的幻覺。
早些時候的雷聲已然退盡,天邊現出一輪昏黃月亮。
借著月光,施黛遙遙望見江白硯的臉,蒼白得像紙糊一樣。
等等。
陡然意識到什么,施黛摘下青青背上的符箓,輕盈一躍而下,小跑至江白硯窗邊。
大昭的年輕男女常備熏香,施黛腰間系著個香囊。
冬夜幽寂,縈繞他身側的唯有血氣與寒潮。施黛靠近時,清雅花香如一瞬清風,拂在鼻尖上。
與他渾然不同的氣息,帶來領地被隱秘侵占的錯覺。
他并不喜歡。
疼痛到極致,凝出隱晦殺念,江白硯眸底暗色漸濃,視線落在她纖細脖頸。
他渴求她的血。
“江公子。”
施黛問“是不是血蠱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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