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作亂,不少人來不及躲藏。她一路走一路救人,身后跟著的這些,都是救下的百姓。
縊鬼中,死者是個教書先生。
她向救下的居民們細細詢問了昌樂坊中教書先生的住處,并逐一拜訪,到現在已尋訪三家,都沒出事。
接下來,只剩長街盡頭的那一戶了。
如縊鬼所寫,今日的昌樂坊充斥著自縊而亡的吊死鬼。
這種鬼物面無血色、舌頭長伸。施黛特意試探過,即便主動靠近,對方也不會出手傷人,有的甚至還在保護路人。
也就是說,傀儡師真沒打算傷害無辜百姓。
然而吊死鬼雖不傷人,聚集起來的陰氣,卻引來了更多不懷好意的妖邪。
這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非常危險。
手中緊握一張明黃色符紙,驅散接二連三突襲的邪祟,想起施云聲等人,施黛心緒難定。
鬼打墻令他們分散四處,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樣了。
江白硯她倒不擔心,閻清歡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不知有沒有遇上麻煩,至于她弟弟
念及施云聲齜牙咧嘴的模樣,施黛嘴角微揚。
她清楚那孩子的實力,對付孤魂野鬼,施云聲不在話下。
但身為姐姐,即便知道他實力足夠,仍會覺得放心不下,忍不住去牽掛。
“姑娘,就是那兒。”
一名男子道“陳夫子的家。”
那是一座老舊小院。院門敞開,粗糙斑駁,還沒靠近院子,已聞見一股鐵銹味道。
是血腥氣。
施黛心頭一緊,加快腳步,在院落門邊,遇上幾道黑乎乎的影子。
除她以外,幾只游蕩于街邊的邪祟也被血氣吸引而來,嗅到她身上的活人氣息,目露貪婪。
穿越這么幾日,施黛已對符箓的使用方法日漸熟稔,雙指并攏夾起符紙,旋向院門方向。
符箓一出,滿面殺氣的邪祟如遭雷擊,面色鐵青四散奔逃,不敢逗留片刻。
施黛再扭頭,看清院中景象。
房子主人不見影蹤,院子里血流成河。
十幾只妖物的尸體橫七豎八,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被一劍穿心,也有的被劍氣所震,七竅流血。
地獄般殘酷血腥的畫面。
置身于中央的,是手持長劍的江白硯。
斬殺妖邪本是除魔衛道的善舉,此時的江白硯,卻令人悚然。
少年身姿頎長,腰身勾成細瘦一筆,立于森冷月下,如出鞘直刀。
劍氣沉淀,凝為純然殺意,隨他抬手,刺穿最后一只活著的妖物心口。
他動作極慢,劍尖緩緩沒入,似在感受那妖物的絕望與痛楚。酣暢淋漓的殺戮帶來無盡快意,令眉梢漾開淺淺弧度。
只他一人,便比諸多妖鬼戾氣更甚,叫人不敢靠近。
施黛身后的百姓們退開幾步。
“施、施姑娘”
一名婦人拽住施黛袖口,嗓音發顫“這是”
聽見聲響,江白硯略微側頭。
半張臉隱于陰影,他立于血泊之中,手背拭去頰邊血跡,極輕笑了笑。
他看見施黛眼中的訝然,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顯然被嚇住了。
京城學劍的世家子不少,然而練劍的目的,大多是為風雅。
王公貴族哪有拔劍御敵的時候。那些恪守繁復禮儀、綺麗婉約的招式,于他眼中從不是劍法。
劍之一道,就該鋒銳肅殺。
噴濺的鮮血、碎裂的骨骼、無休止的劇痛,皆令他著迷。
像施黛這樣的千金小姐,恐怕從未見過這般屠戮之景。
所以她會如何看他
像從前那般畏懼他、憎惡他嗎
如此想著,江白硯感到一絲奇異的期許。
自從施黛撞破腦袋,她的所思所想,變得令人難以琢磨。每每同她對話,都讓他生出微妙的困囿之感。
他不喜這種感受,若施黛能就此遠離他,倒也不錯。
施黛承認,她確實被嚇了一跳。
原因有二。
其一是死在江白硯劍下的魑魅魍魎太多,鮮血染了滿地,熏得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