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下癱倒在地、淚眼汪汪的黑衣男人,施黛在心里為他默默點蠟。
沈流霜被施府收養十幾年,在施敬承的熏陶中長大,哪怕放在鎮厄司,也絕非弱者。
之所以不對男人動手,并非因為沈流霜不愿惹事,而是
但凡她控制不好一點兒力道,男人得廢去半條命。
“要到未時了,我們快些去鎮厄司吧。”
施黛說著眸光一動,瞧見似曾相識的身影,微微愣住。
“閻公子”
閻清歡
閻清歡看了眼她身側的沈流霜,又望了望她身后的施云聲。
一個清麗溫柔的年輕姑娘,一個瘦弱寡言的十三歲稚童,看上去是那么純良無害。
你們施府的人,都這么臥虎藏龍嗎
那一夜抱施云聲大腿的記憶不斷攻擊他大腦,閻清歡眼角一抽,勉強露出個艱難的笑。
“姐姐。”
施黛已在興沖沖介紹“這位就是閻清歡閻公子,與我同隊的搖鈴醫。”
沈流霜側過腦袋。
施黛對她說起過鎮厄司中的同僚,這位閻公子似乎是個話本狂熱愛好者,之所以來長安,全因向往心中的江湖。
想起閻清歡追逐盜賊前,對她字正腔圓說出的那聲“莫怕”,沈流霜霎時明悟。
沈流霜抱拳正色“閻公子路見不平,助我尋回荷包,多謝。”
累得半死、被她輕松趕超的閻清歡
好配合,好給面子
長安有真情,長安有真愛。
閻清歡感動抱拳“姑娘也不賴。”
施黛笑道“閻公子也是去鎮厄司的吧”
“正是。”
用手帕拭去額前汗珠,閻清歡點頭“施小姐也收到傳書了吧隊伍正式集成,我們能有個新隊友。”
說起這一茬,閻清歡難掩欣喜“你我都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江兄亦入鎮厄司不久,再來隊友,應是位極強的前輩吧”
老帶新,這道理他懂。
此話說完,就見施黛眼睫一顫,欲言又止。
她沒出聲,一旁的沈流霜開了口“是我。”
閻清歡
循聲望去,那姑娘一襲青衣,身形高挑,眉眼間是水一般的倦怠。
閻清歡卻清清楚楚記得,她將竊賊一把摜倒在地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戾。
“我名沈流霜,乃儺師。”
沈流霜沖他笑笑“不強,望多指教。”
一路來到鎮厄司,閻清歡心情很復雜。
來到長安后的兩次見義勇為,一次遇上個堪稱天才的后生,一次碰見個實力超群的前輩,都是動一動手指頭,就能將他置于死地的狠人。
想來想去得出結論,長安很可怕,施府也很可怕。
就連最人畜無害的施黛,閻清歡經過一番閑談才知,她竟然做起了妖魔的生意。
今天皎月閣顧客盈門,全因她招徠一只畫皮妖。
實乃一家子奇人。
傳書定下的集合地點在西廂,施云聲并非鎮厄司中人,留在前院等候。
敲門而入,房中已有兩人。
江白硯倚在窗邊,聽見吱呀聲響,投來輕飄飄的一瞥。
廂房另一側,角落的太師椅上,懶洋洋坐著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
憑借原主的記憶,施黛認出此人身份
鎮厄司十二副指揮使之一,執掌未司的蠱師,殷柔。
殷柔相貌平平,面頰紅潤,一雙鳳眼生得格外明亮,察覺他們到來,眉眼彎彎,如有清泓流瀉。
她坐姿隨性,右手中指伏著只青色甲蟲,著的是苗疆服飾,百褶裙如花邊散開,彩紋團團簇簇,流光溢彩。
“一,二,三,四。”
目光掠過在場眾人,殷柔笑道“我姓殷名柔,未司副使,你們不必拘禮,喚我名姓便是。中原人的禮節太麻煩。”
她說話時,指尖匍匐的甲蟲扇動翅膀,發出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