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這孩子考慮,覺得委屈了才提到側室,不要便罷了,有必要這樣猶豫不決他以為他們父子倆足夠親密了,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長子都能直接拒絕的事,次子卻左右衡量,怕這怕那
建興帝失望極了“怎么,這點事你做不了主”
“不是,父皇,不是孩兒做不了主,只是”
“只是什么”他將手中棋子用力一擲,“你怕你拒絕了,朕降罪于你你怕朕吃了你你為什么不跟朕說心里話在你眼里,朕就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被父親一通責備,他汗水流得更多,忙跪下道“父皇,孩兒從來不曾這般想過,父皇雄才大略,仁厚禮賢,對孩兒來說猶如天神一般,孩兒對父皇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
是嗎
那剛才為何不如實相告
如果真的將他想得那樣好,如果真的全心的信賴他,為何要怕建興帝忽然想起,那次邀次子上龍輦,他也是不肯上來,竟要去看長子的臉色。
瞻前顧后,忌憚他,也忌憚長子,他心里裝得都是衡量,算計,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建興帝轉過頭,不想再看這個兒子“你走吧”
湖面上仿佛升起了寒氣,凍得他渾身發涼,陸景辰顫聲道“父皇,孩兒知錯了”
“滾”建興帝一聲厲喝。
陸景辰再不敢開口,兩只手撐著地面站起,踉蹌地離開。
建興帝將棋子一顆顆的往湖里拋。
滿湖的漣漪。
最后一顆棋子扔完了,他的心頭空蕩蕩的。
長子如此,次子又是如此
幺子就更不用說了,那個孩子不恨他都不可能。
他這個父親實在做得失敗。
原先挺拔的背影突然佝僂了起來,瞧著蒼老不少,賀中暗自嘆口氣,短短時間,主子竟跟兩個兒子都鬧得不愉快,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圣上,要不去乾清宮坐著吧起風了。”他小聲提醒。
建興帝慢慢站起身。
賀中上前攙扶。
晚上,他怎么也睡不著,半夜起身翻牌子召妃嬪,填補內心空虛。
一連幾日這般折騰后,身子到底撐不住,暈倒在了乾清宮。
太醫們忙著救治,姜皇后同陸景灼,楚音,陸景辰,還有寶成公主候在外面。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寶成公主十分著急,“著涼了還是累著了”
賀中不好說。
這個起因只怕他要爛在肚子里。
“應是累倒的,圣上宵旰圖治,孜孜不倦,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他只能稱頌天子勤奮。
真是這樣嗎
陸景辰卻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他,父親氣得病倒了
早知道,他當時應該答應的。
回去跟妻子解釋一下就好了,他完全可以不碰嘛,為何傻了一樣不知道變通已經有兄長這個前車之鑒,他怎么還重蹈覆轍
也怪不得父親會生氣。
他默默祈禱,希望父親無事。
陸景灼仍是面無表情,好像此事與他并無多大關系,楚音清楚的記得,前世公爹駕崩,他是沒有流淚的,不知道是不夠傷心,還是流不出眼淚。
那時候,他在她的心里是個極致冷情的人。
所以自己死后見他掉淚才會如此吃驚。
不過公爹怎么這個時候暈倒了
記憶里,應該要到六月,現在提前了兩個多月。
不知道病情如何。
等馬院正出來,她細聽了一番,發現病情比前世要重。
寶成公主跟陸景辰頓時哭了起來。
殿內愁云慘霧。
想起此前公爹帶她跟孩子們去文殊寺,讓她隨陸景灼去督察農事,帶他們去狩獵,楚音忍不住唏噓。
陸景睿卻跟陸景灼一樣,都未哭,他甚至是有點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