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鰱魚頭劈開,放了兩塊豆腐一起紅燒,清蒸一只三黃雞,黃泥螺罐頭,一盤子烤紅薯,還有一瓶黃酒。
水瑯坐在椅子上,“你還是一燒葷菜,就忘記燒素菜。”
李蘭瓊腳步微頓,雙眼濕潤,將一碗陽春白雪湯面,放到水瑯面前,“現在連一聲瓊姨,都不愿意叫我了”
水瑯抬頭,“你配嗎”
李蘭瓊強忍著眼淚,“你怨我。”
水瑯抓了一把奶油瓜子,磕著。
“應該,應該的。”李蘭瓊扶著桌子,坐在水瑯旁邊,盯著她瞧,“瑯瑯也長大了,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水瑯嗑瓜子的動作一頓,佯裝若無其事,嚼著瓜子仁,“我不如她。”
李蘭瓊見了,笑中帶淚,“你還小,現在的衣服也沒有那個時候時髦,你媽媽又是最時髦的,我印象最深的一套,就是她穿著紫貂皮斗篷,黑絲絨旗袍,她的旗袍,長度一直是拖在高跟皮鞋的腳面,走起路來,不知道抓住多少人的眼光,真是搖曳生姿,洋裝她也喜歡穿,兔毛拉絨衫,開司米大衣,回回出場,都戴著一顆大鉆戒,最小的也有三克拉戒指,別人穿旗袍戴珍珠,她穿旗袍,都是墜著一顆八克拉,十克拉的鉆石,獨一無”
“鉆石呢”
水瑯打斷李蘭瓊越說越興奮的回憶。
“那些東西,都不知道是流落在信托商行,還是哪條河底了。”李蘭瓊嘆了口氣,“以前當錢用,現在這些鉆石,黃金,寶石,古董字畫什么的,都是追命的東西,擺在垃圾站里,都沒人要。”
餐廳靜了大約五秒左右。
氣氛隱隱要陷入僵持。
“確實。”
水瑯咬開瓜子,“現在有用的是鈔票和各類票券。”
“是的。”李蘭瓊遞了筷子給水瑯,“明天是你生日,以前你的生日,都是要在洋房花園里辦宴會,現在只有瓊姨一個人幫你過了,你想要什么禮物”
“禮物就不用了。”
“用怎么不用,你媽不在,還有瓊姨,你說,想要啥。”
“也不缺啥,我想想。”水瑯擰著眉,“倒還真有一個心愿,是你剛才提起來我媽,我才想起來的。”
李蘭瓊笑著哭了,“你說,瓊姨就不怕你不說,你說了說明你還把我當親人,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辦得到的,都幫你辦。”
“前段時間剛登記了洋房,你剛才提到了信托商行。”水瑯將瓜子殼丟在骨碟里,“以前洋房里的那些家具擺件,好像都是我媽精挑細選,從國外運回來,當年應該是都丟到舊貨店,信托商行去了,我打算提前把那些重新買回來,到時候再一道放進原來的房間里。”
“可以呀,這有啥難的。”李蘭瓊眼神慈愛看著水瑯,“是不是錢不夠瓊姨幫你辦,你說,差多少。”
“十萬八萬也不知道夠不夠。”
李蘭瓊“”
水瑯又剝了一顆錫紙巧克力嚼著,像是陷入自己的回憶里,“記不大清以前的價格了,你一直在滬城,知不知道大概價格”
李蘭瓊明白這話意思,是讓她自己看著給。
十萬八萬已經拋出來了。
這是個界限
李蘭瓊突然笑出聲,“孩子,你在北大荒工資多少錢一個月”
“十塊,還是十五,具體不曉得,每個月都是交給隊長。”水瑯將巧克力咽下去,“我沒拿過錢,反正曉得,錢交給隊長以后,有什么都帶著我一起吃,沒有就一起餓肚子。”
怪不得。
荒山野嶺估計連個供銷社都得翻出山才能看到。
李蘭瓊笑道“你這孩子,知道十萬八萬現在能買多少東西嗎讓你從南京東路逛到淮海中路,逛上十年都花不完。”
水瑯“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說呢,去過信托商行一趟,看上面標的價格,還以為是件數。”
李蘭瓊哭笑不得,“傻丫頭,那就是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