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渣的地面踩起來聲響沉悶,虞荼穿過操場,去往的那片連膩子都沒刮的平房。
這排平房是最原始的水泥墻,窗戶是木頭的,刷著綠漆,玻璃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用的也是古老的插銷。
最前面那間是廚房,進門后能看到右前方有口很大的土灶,上面架著個大鐵鍋,放柴的灶口前有張窄窄的小板凳,板凳后是挨著墻摞起來的柴,小捆一小捆地纏成了把子,靠近門的位置是一張大木桌,木桌上大多是帶著泥土的新鮮菜,不過也有不少明顯放了一兩天所以顯得蔫巴,砧板菜刀調味料等瓶瓶罐罐被這些菜擠到了角落。
虞荼看著這間廚房,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冒了出來。
他沒有走進去,而是轉身準備繼續查看其他房間,卻忽然聽到進門的建筑外傳來喧鬧的聲音,好像是在棗樹下玩鬧的那幾個小孩傳出來的。
那幾個臟兮兮的孩子好像拽著一個衣著干凈的孩子,推推搡搡地將人帶到了鋪著煤渣的操場上。
這不是在欺負人嗎
虞荼走過去下意識想阻止,手卻穿過了虛無的空氣,他不能被看見,也不能被觸碰。
虞荼看到那三個孩子向抱著腦袋蹲著的孩子身上扔泥巴和樹葉,用臟兮兮的手在他干凈的衣服上摸來摸去,耳邊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尖利又刺耳。
被圍在中間的小孩死死地護著腦袋,小小的一團一直發著抖,虞荼聽到了細弱的哭聲。
沒有大人來呵斥,也沒有同齡的孩子來幫助,這場欺負最終以他們將人狠狠推倒在煤渣操場上為結束。
三個欺負人的孩子得意洋洋地走了,被欺負的小孩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很久很久后,才慢吞吞地爬起來。
他的四肢有些不太靈活,慢吞吞地坐起來后,虞荼看到他用臟兮兮的手抹了抹臉,手背露出來的皮膚上,泥巴黑印和有點滲血的傷口混在一起。
他低著頭,手臂抱著膝蓋,將腦門頂在膝蓋上,只能看到頭頂糊著泥巴的發旋。
他安靜地坐著,可是沒一會兒,操場上又嘈雜了起來
”喪門星喪門星”
“喪門星看這里你看這是什么呀”
“哇喪門星看過來啦他好臟啊”
剛剛欺負人的幾個孩子又回來了,其中一個手里拿著個舊舊的小木箱,木箱是打開的狀態,里面有著很多零零散散的東西一塊形狀奇怪的漂亮石頭、一根筆直筆直的小樹枝、一朵被做成干花的多瓣梅
他們臟兮兮的手從小木箱里抓出東西來炫耀“看喪門星的晦氣東西嘍”
他們的聲音又尖又細,像一把小錐子扎到人心里。
虞荼忽然后退一步。
蒙塵的記憶被拂去浮塵,他想起來了。
被欺負的孩子從臂彎里抬起頭,眼眶里全是眼淚。
他想起來了
那不是別人,是他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