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虞荼之前的意識是薄得透光的瓷板,那現在,瓷板上便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大的裂縫上蔓延出裂隙,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成為一地粉末。
疼痛超過一定閾值,人反而會在痛苦中麻木,虞荼感覺自己的手有點不聽使喚,他沒有力氣的手顫抖著,那火炬樣式的劍便真正穿過了心臟,背后透出的火焰一瞬燃燒得更加熾烈。
馬甲的能量核心就是心臟,現在心臟的血順著劍的邊緣回流,落到了虞荼握著劍的手上,虞荼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前糊上了和本體一樣的血色。
心頭血好像要在劍鋒之下流盡,虞荼用自己血為引,開始繪制那個被他改良過的陣法,那樣紛繁復雜的法陣,他卻好像已經改動過千百次那樣爛熟于心———他在反向將他和蒼龍獻祭在時空罅隙里。
被足以致命的昆吾劍刺中要害,蒼龍取天道而代之的想法便成空,但他殘留的力量足夠阻攔顧鴻影進入虛空波瀾造成的裂隙,可他沒有這樣做。
萬年的野望一遭成空,他應該是怨恨的、惱怒的,但最后,蒼龍只是不解地嘆息:“遇見的第一個孩子,就這么特殊嗎......”
虞荼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了,他只是憑著本能,繼續完成他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的事。
顧鴻影承載人族氣運,虞荼所獲得的能量,某種意義上與氣運相通,在顧鴻影和蒼龍對上的時間里,他利用兩者之間的相似性,強制性地將顧鴻影身上的人族氣運壓縮到了昆吾劍中,然后他接替顧鴻影,以草木之靈的身份,給了蒼龍致命一擊。
虛無之中他們二者位格相同,二對一,蒼龍必輸無疑,但實力的差異會讓刺出這一劍的人躲不開蒼龍的還擊。
在未曾進入時空罅隙前,虞荼可以陰差陽錯地換下族長帝屋,那么在進入時空罅隙后,有心算無心,他也能換下顧鴻影。
獻祭之后承載的能量需要一個中轉的媒介,虞荼在知曉全部計劃后,就有了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
讓顧鴻影成為這個媒介。
馬甲從誕生在世間的第一天起就無可避免要背負起今日的命運,虞荼并不后悔,反而覺得慶幸。如果馬甲不出現,那些熟悉的人,那些對他好的人,那些無辜的人,或許都會永遠離開這個美好的人世間。
瑩白的陣紋沖破血色,繚繞在他們兩者之間,虞荼耳中嗡鳴,蒼龍好像說了些什么,但虞荼一個字也聽不見,他只看到銀白色的陣紋在虛無里肆無忌憚地縱橫,所到之處虛空波瀾迭起,恐怖的裂隙幾乎要劈開這方天地———瑩白的陣紋越是兇猛,那種從意識深處生出的虛弱感便愈盛。
獻祭已成,無法更改。
撐著他的最后一口氣散開,虞荼松開了手,瑩白的陣紋卷著他,將他拽往虛無的更深處,獻祭法陣里的一切,都是祭品。
蒼龍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他看到曾經的那座高山傾頹下墜,在他眼中成了一個模糊的、辨不清的點。
瑩白的陣紋穿過身體,從未有過的虛弱感席卷了蒼龍的意識,他看向虛無的某一處,伸手握上那把貫穿他的心臟的昆吾劍:“你贏了......”
蒼龍生生捏碎了貫穿他心臟的兇器,他手中火炬樣式的光之劍突然燃燒起來,變成呼嘯的火焰將大量碎片包裹,火焰攜帶著凌厲的聲勢撞入虛空波瀾,虛空波瀾被燒出可怕的空洞,猶帶余威的碎片四散入時空裂隙中———
“我也沒輸。”
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瑩白的陣紋在抽取掉蒼龍一次性給予的所有力量后愈發肆無忌憚,為混亂狀態的虛無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