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微笑,“還真有。”
孫先生“”
我就隨口一說
你們還挺不見外的。
秦放鶴是真的有事想咨詢。
對于縣試內容,他已了解得差不多,但具體什么流程,怎么走,卻幾乎一無所知。
秦父在世時他年歲尚幼,仍在啟蒙階段,大約秦父自己也沒想到兒子這么快就要下場,所以還沒來得及講報名相關便撒手人寰。
白云村最頂尖的讀書人沒了,秦放鶴頓時成了沒頭蒼蠅。
這也是他第一時間要跟書肆建立聯系的最大原因。
一聽是這事兒,孫先生頓覺輕松,就猜是這兩位寫話本的長輩還想科舉。
讀書不能當飯吃,窮書生一邊謀生一邊科舉是常態,他也很樂意結善緣,當下便細細分說起來。
科舉之前,先要報名,若是有師承的,自然有師長代勞,像秦放鶴這種散戶,就要自己拿著戶籍帖子去縣衙的禮房申請。
禮房會先看申請人的戶籍,非本地不能考,祖上三代不清白的不能考,賤籍不能考,通過了這初步審核,禮房才會出具“廩保互結親供單”,寫明白申請人的年齡樣貌,這就算完成一半。
外頭天色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樣子,吹進來的風越發凜冽,活像尖銳的小刀片,扎在皮肉上刺刺的痛。
孫先生摸摸酸痛的膝蓋,沖秦放鶴二人招招手,自己帶頭去里間坐了,又從角落里扒拉出來兩個小馬扎,示意他們坐下說話。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俱都有些歡喜,果然坐下。
里間擋風,且有一只小泥爐,灶膛里靜靜燃燒著幾塊紅彤彤的木炭,湊近了,不多時身上就暖融融的起來。
看了好話本,又能對老爺交差,孫先生心情不錯。
他伸手取下墻上掛著的長鐵筷,往爐膛內撥弄幾下,竟從灰燼之中掏出來幾顆灰突突圓溜溜的芋頭。
“自己拿著吃。”孫先生朝秦放鶴和秦山哥兒倆抬抬下巴。
您人還怪好的咧
秦山有些受寵若驚,扭頭看秦放鶴,見他點頭,這才喜滋滋彎腰去抓芋頭。
還很燙,他先狠命吹了幾下,待熱度稍退,這才齜牙咧嘴剝皮,先借花獻佛倒手推給孫先生,然后又給秦放鶴剝了一只。
孫先生暗自點頭。
嗯,這小子看著憨,倒是知道禮數的。
芋頭被暗火慢煨,本就不多的水分進一步蒸發,越加軟糯香甜。才剝了皮,根莖類植物特有的醇厚香氣便從縫隙中擠了出來,露出晶瑩剔透雪白的肉,熱氣氤氳,粘嗒嗒香噴噴。
溫暖干燥的空氣中迅速充斥了淡淡甜香,叫人滿足得不得了。
一只芋頭下肚,腸胃舒展,門口也悄然落下白色晶體,湊近了細瞧,還能分辨出上面精致的八角紋路。
捂了幾天的雪,終究降下來了。
“最要緊的還是找保人,”空口吃芋頭有些干,孫先生想了下,又往爐子上放了幾只黃燦燦的橘子烤著,復又灌了一大口茶水才繼續道,“一是找有功名的前輩做保人,次一個么,需得五名應考生相互作保。”
秦山吃得滿口生香,聽得入迷,下意識發問“那若不認識怎么辦”
像他們白云村,如今只有鶴哥兒一人讀書,上哪兒找那么些呢
孫先生笑道“這也好辦,等衙門給你們湊數就是了,不過要多費一分銀子,且到底不如自己找保險,又知根知底的。”
本地官府自然也希望人才多多益善,所以每年都會為落單的學子湊人頭。
不過衙門只管湊人頭,不管分辨人品如何,倘或真的不幸遇到鋌而走險舞弊的,共同結保的五名學子都會連坐受罰,可謂無妄之災。
秦放鶴謝過,旋即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