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擋著俺買賣”
嘴上抱怨,到底心中受用,那滿臉橫肉都舒展許多。
北方冬日菜蔬少,新鮮的就只蘿卜白菜,再有就是葫蘆條兒、豆角干、茄子條兒等干菜。
因都是夏日常見菜,倒也不貴,秦放鶴花幾十個大錢就買了一簍子,估摸著能吃到開春了。
買了一大圈,統共才花了不到一百個錢,甚好。
早起來時天便陰沉沉的,才離開青山鎮不久就落了白,漫天飛舞似春日梨花。
這場雪來得又快又猛,眨眼山路上積了厚厚一層,蓬松的,像云朵,像棉花。
車輪一路碾壓過來,沿途響起此起彼伏的“咯吱”聲,像隨行伴奏的鄉間小調。
白色悄然而迅速地侵占了全部視野,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蒼茫,只遙遠的天邊還隱隱露出幾條冷硬的山脊,涇渭分明。
走得渴了,秦山就跳下車去,從路邊雪堆里挖一團吃,咯吱咯吱嚼得響亮。
前任胃潰瘍患者秦放鶴看了,覺得自己的腸胃都跟著抽搐,語氣沉痛道“別仗著自己年輕就張狂,日后有你胃疼的時候。”
秦山渾不在意,“沒事兒,我爹也吃呢干凈著呢。”
酸得冒泡的秦放鶴“”
你們鐵打的身子,你們清高,你們了不起
哼
冬天本就日短,今兒又陰,隱約看到白云村村口那兩株大柳樹時,早已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小山么”
秀蘭嬸子
秦放鶴和秦山俱都精神一振,齊聲應了。
就見斜前方的夜幕中暈開一點橙黃色的光暈,瞬間驅散黑暗,卻是秀蘭兩口子挑著燈籠過來了。
兩人披著蓑衣,頭上、肩上落滿雪片,臉都凍紅了,也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
“今兒咋這么晚路上又下雪,可嚇壞我們了。”
“回來就好,說這些作甚,外頭怪冷的,趕緊家去。”他男人和長子一般不善言辭,說完就往牛屁股上拍了一把,黃牛不聲不響加快腳步。
秦放鶴怎么看怎么覺得這一串動作眼熟。
嗯,家傳絕學,鑒定完畢
他也被拉到秦山家,進門先塞到熱炕頭上,又按頭灌了一碗熱姜湯。
老姜熬的,濃縮成深黃色一碗,辣得人舌頭發麻,幾口下去寒意盡退,額頭上就沁出來一層細汗,倒也暢快。
“你那屋子一整日沒燒炕,冰窖似的,凍也凍死了,”秀蘭嬸子打發男人抱了床被出來,對秦放鶴道,“今晚就在這里睡,別回去了,啊。”
回憶起近幾天滴水成冰的冷勁兒,秦放鶴也是頭大,當即爽快應下,又把自己賺到錢的事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