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振業“咳,這個,其實也寫了”
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愛追著自己讀書,活像多了半個爹似的。
晚間阿財果然宰了肥羊,直接串在鐵架子上烤得金黃流油,另有熏雞嫩鵝,眾人吃得口滑,心滿意足。
飯后,秦海和秦猛自去休息,秦山則跟阿發、阿財湊堆兒玩耍,齊振業命人泡了濃濃的綠茶來解膩,跟秦放鶴并排躺在院子里互換信息,“本縣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只有兩個倒霉蛋,也不曉得搭伙走,半路給人劫了,渾身上下只剩條褲子,瑟縮縮好不可憐,還是后頭徐興祖等人路過,一并拉了來的”
每到考試前后,各地類似事件屢見不鮮。
遇上這種只圖財的已是僥幸,好多人怕被官府抓到,直接下死手,故而許多書生一旦出門,這輩子就再也沒能回到故鄉。
秦放鶴跟著唏噓一回,腰間發力,帶著大搖椅咯吱咯吱晃動起來,“那徐興祖沒來找你”
齊振業與自己交好,且身家巨富,徐興祖善于鉆營,大約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果不其然,就聽齊振業嗤笑道“怎么沒來”
他翹起二郎腿,撩起袍角抖了抖,也如秦放鶴那般晃起來,“這事兒還是他親口同我說的,又要拉著我去赴什么文會,還有什么章縣同鄉會的,我懶得聽那些酸話,不理他。”
什么赴文會,叫自己過去付賬
是真
他又不傻,吃虧上當就一回,誰還真為了什么狗日的人緣兒當冤大頭
哼,他就瞧不上那些酸儒,滿口仁義道德,私底下做的全都是蠅營狗茍。
齊振業跟其他考生互看不順,秦放鶴也懶怠交際,兩人便閉門不出,閑時談談各自見聞,論些詩詞文章,倒也快活。
齊家院子里養了不少花,最近開了許多牡丹,姹紫嫣紅一片,明媚鮮艷,齊振業日日侍弄,有模有樣的。
秦放鶴原不大懂這些,如今日日耳濡目染,竟也學了點,再看時,什么姚黃、魏紫、墨龍的,也能品鑒幾句了。
坐臥行走在一處后,秦放鶴就發現齊振業身上缺少拼勁兒,懶散散的,不逼著不上進。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齊家就他一個長房嫡子,日后萬貫家財都是他的,自小吃喝不愁,文人圈兒里又不怎么待見,自然不著急往上湊。
秦放鶴就勸,“想來伯父伯母也不求著你來日為官做宰,走到這一步,你好歹中個秀才,來日有功名在身上,一應田產不用納稅,便是源源不絕的聚寶盆,哪怕你日后娶妻生子,坐吃山空也夠了,二老也能安心。”
肉眼可知齊振業不是那種擅長規劃未來的人,走到哪兒花到哪兒,總有褲兜比臉干凈的時候,可要是端個鐵飯碗,就不怕了。
齊振業身上二世祖的毛病不少,但最大的好處就是聽勸。
當初自己不想考,但爹娘讓他來,他就來;現在知道秦放鶴真心為他,也就暫時收斂心神,專心讀幾頁書、做做文章。
阿發阿財見了,心下也是歡喜,待秦放鶴越發周道
三月底,一場春雨過后,秦海找到回章縣的車隊,特來同齊振業和秦放鶴道別,又囑咐秦山一回,次日便與秦猛踏上回鄉之路。
分別當日,秦放鶴親自送他們到城門口,單獨給兩人一個荷包,里頭是一兩銀子,另有給其他鄉鄰的耐放的點心糕餅之流,讓秦猛帶回去與眾人嘗鮮。
秦海和秦猛都不肯要銀子,秦放鶴便虎著臉道“你們不要,便是瞧不起我了。”
銀子掙了就是花的,前頭兩年他鋪墊這么多,便是為了此刻。
情誼歸情誼,人家厚道,你卻不能視作當然。都是要吃飯穿衣的活人,旁人豁出去了照應,自己自然要叫他們無后顧之憂,如此方得長久。
郭騰都被秦放鶴按在地上摩擦,秦海和秦猛自然說他不過,到底還是拿著銀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秦猛私下里還跟秦海感慨,“十一郎為人著實沒得說,日后再有用得上我的,只管講。”
士為知己者死,哪怕不為了銀子,單這份尊重也叫人心里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