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康宏沒有。
哪怕他心里不是這么想的,但面兒上卻一直都能做到一視同仁,就很難讓人討厭。
兩撥人湊到一處,在書肆門外相互見禮,秦放鶴問他什么時候到的。
康宏笑道“我們走官道,到底快些,五日前就到了,如今便住在湖廣會館。”
像是湖廣、江浙、安徽、山西等地,多出大商人,這些人在外極團結,往往在要塞城市主動出資興建會館,平時做本鄉商人集會、落腳之所,應考時也接待考生。
實力雄厚的,還能按節令給自家有功名的后生們發錢
他們往往與地方官府有瓜葛,能替在外地遇到難處的本鄉人打點一切
故而而這些地方出身的文人、官員和商戶之間的關系、階級敵對意識,也比其他地區要緩和許多。
此舉有利有弊,好處是增強凝聚力,勁兒往一處使,也在一定程度上替朝廷分憂;壞處則是必然提前抱團,后期也容易官商勾結,牽動大案。
略略寒暄兩句,康宏看向孔姿清,“不知這位仁兄”
他見對方容顏俊美,裝扮不俗,便已猜到出身不凡,可聽了秦放鶴的介紹后,還是略略吃了一驚。
竟是孔氏后人。
如今孔氏在朝中的掌控力大幅下降,遠不如前,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有香火情在,怠慢不得。
“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康宏帶頭見禮,后面的杜文彬等人也都跟上,孔姿清也還了一禮。
“無疑兄莫要以為我等是說奉承話,”見孔姿清臉上沒什么波動,也沒有像常人那樣謙虛幾句,康宏便笑道,“確實曾拜讀過大作,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秦放鶴明白他們的意思,笑道“莫要誤會,他就是這個
性子,生性不愛笑。”
這是實話,孔姿清在面對朋友和陌生人時態度截然不同,完全判若兩孔。
眾人聽了,不管真信假信,都是恍然大悟。
“無疑兄也是來應試的么”杜文彬很自來熟地問道。
孔姿清是上一屆中舉,時間充裕,匯成的選本他們也看過,當時便覺文采斐然,讀來唇齒留香。
本以為以對方的才學和家世,必然要立刻赴會試的,后來見金榜無名,眾人心里還嘀咕來著落榜了不應該啊。
若不是,那么便是他未曾赴試,卻又對己方不利。
孔姿清嗯了聲,然后就沒了。
杜文彬都顧不上他的冷淡,微微側臉跟康宏迅速交換個眼神,都覺得有些不妙。
京城有幾家官方印書局,里面匯聚了全國各地的舉人選本,前幾天他們到了之后,也去買來看,然后就陸續發現了秦放鶴的文章。
回想起在紅葉寺的經過,當時眾人便有些臉紅。
乖乖,他們以為人家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想到眼瞎的竟是自己
秦放鶴再厲害,終究這一屆不考,暫時跟他們沒關系。
但孔姿清考啊
問考試之間見到強勁對手作何感想
答尷尬,就是非常尷尬。
若孔姿清是那等長袖善舞的,倒也無妨,大家正好交流一番,順便再商業互吹一回,也能很融洽。
但恰恰他不是。
見氣氛些微有點僵硬,秦放鶴立刻另起話題,“不知幾位要往哪里去”
“啊,”康宏迅速回神,笑道,“近來聽說有位西南趙兄,赫赫威名如雷貫耳,又在醉仙樓與人打擂,左右無事,我們便去湊湊熱鬧。”
其實原本他們幾人私下里說的是
“那廝好生囂張,敢在天子腳下叫囂,真當我江南無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