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衙門琢磨一回,便從朝廷撥款中取出一小份,輾轉從北面買了兩頭上好種羊來,預備改良一下當地品種。
如此日后大家一樣放牧,便可以多得些錢財,日子就能好過些。
沒想到那兩頭種羊兇性極大,來了之后很有點不服管教,自己不聽話不說,還帶頭鼓動羊群造反,才有了今日鬧劇。
秦放鶴聽后伏案大笑,回想起方才二人重逢時,對方難民般的模樣,越發笑得厲害,“大人來這邊之后,日子過得可真精彩多了。”
周幼青自己也笑了一回,“若是尋常畜生不聽話,煽了也就算了,可偏偏圖的就是那兩對蛋,煽了豈不白花錢也只好隨跑隨捉。”
放在以前,他也算個文雅之士,煽羊、蛋蛋這樣的話,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秦放鶴又笑了一場,又聽周幼青十分肉疼地抱怨起來,說那兩頭種羊如何如何貴,簡直都快比得上活人了。
又說如何如何難得,那邊根本不想賣,還是他親自拉了老臉,手書一封與當地衙門,那邊的官員自然不在意這等小事,又不肯丟了面子,當即向下頭牧民知會了,方才得了兩頭來。
秦放鶴頻頻點頭。
這倒也是,各地牧民都賣一樣的東西,自然是競爭關系,人家買了你的,可不就不買我的自然不愿意幫對手改善品種、提高質量。
若非周幼青深入民間,肯彎下腰去求,只怕這兩頭種羊也弄不來。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東遠州百姓世代牧羊,明知本地品種不佳,卻無能為力,因為是真沒辦法人家不賣嘛自己又培育不出來,總不能去偷去搶
如今的秦放鶴和周幼青相處起來,倒有幾分忘年交的意思。
不多時,老夫人親自帶人端了飯菜來,當中果然是一大盆豬肉片打底,加了海量白菜、綠豆粉條子做的燴菜,瞧著不好看,但最大限度激發了白菜本身的清香,還有點甜絲絲的,秦放鶴狠狠扒了兩大碗,心滿意足。
周幼青笑得前仰后合,打趣道“若給外人瞧了,只當你逃難來的。”
秦放鶴也笑。
雖是玩笑話,實際這年月趕路的情況跟這個也差不多。
從齊振業家到這邊十來天路程,又是這個時節,中間一片荒蕪,連正經客棧都沒幾家。投宿的尋常農戶家,說不得是有什么吃什么,蔬菜少得可憐
若是旁人得知秦放鶴從京城來,少不了問些朝堂動向,但周幼青一概不問,只問他一路見聞,同誰來的,可還順利,當下是否有什么難處,自己能不能幫上忙等等,故而秦放鶴越加敬重他。
接下來幾日,秦放鶴就
在周幼青這邊混著,跟來的秦山、秦猛等人都放了假,隨他們外頭騎馬也好,牧羊也罷,都不必跟著。
周幼青知道秦放鶴只吃虧在年紀小上,凡是除非本地機要密文,一概不避著,也常問他有無想法,竟是將他當作幕僚一般。
周幼青如此坦誠,秦放鶴也不藏著掖著,跟著看了小半個月,還真就說了點想法。
“想讓老百姓手里有錢,無非兩個法子,一則開源,二則節流。節流么,沒人比老百姓更知道怎么省錢,這個我便不賣弄了,只一個開源,需得講究人無我有,人有我優”
東遠州的情況若放到內地去講,自然特殊,但跟周邊幾個府州縣比起來,卻沒什么分別。
相似的地理環境,相同的產業結構這就導致當地百姓賣貨時沒什么主動權,全程被二道販子拿捏,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
不愿意賣沒關系,我們去別的州縣收,收夠了,你們這邊倒貼我們都不要了
周幼青一聽,點頭不迭,“不錯不錯,便是如此。”
縱然是那些羊品質上乘的州縣,也都有這樣的難題,更何況東遠州
秦放鶴笑道“方法有二,要么這二道販子的錢咱們自己賺了;要么,就打造別人沒有,至少附近州縣沒有,咱們東遠州獨一份兒的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