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最年輕,受到的關注也最多,一路上各色荷包帕子都不知丟了多少在身上。又有各色不重樣的賀喜夸贊之聲,直如潮水般涌來,綿綿不絕。
饒是沉穩老成如秦放鶴,在這鋪天蓋地的歡呼聲喝彩聲中,也不禁有些飄飄然,更別提旁人。
早有趙夫人包下視線最好的街角包廂,等著秦放鶴一行人游街經過。
快到那里時,便有人小聲提醒,秦放鶴順勢望去,果見趙夫人并阿芙阿芷母女三人,俱都笑吟吟往這邊看。
秦放鶴也笑了,當即摘下頭上鮮花,從懷里抽出帕子包了,遞與外圍隨行的護衛,“有勞您跑一趟,將此花送與我未婚的妻子。”
隊伍本就走得慢,也不差一點,眾人聽了,俱都發出善意的哄笑。
那護衛果然小心接了,笑道“六元公實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翻身下馬,立刻往樓上去了,敲開阿芙母女所在的包廂門,大聲道“六元公與夫人同喜”
眾人再次哄笑起來,都紛紛看向阿芙,見她一張芙蓉面上容光煥發,雖稍有羞澀,卻仍落落大方,難掩閨秀氣質,不禁紛紛折服,又大聲夸贊起來。
“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呀”
“是呀是呀”
阿芙莞爾一笑,略一想,親手除下鬢間多余釵子,當場將那朵曾戴在秦放鶴頭上的牡丹花,簪于自己鬢間。
早有白露親自捧了獸首銅鈕菱花小鏡來與她照。
阿芙看了,果然人花相襯,也是歡喜。
趙夫人含笑看著,又道“禮尚往來,他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做,是特意給你抬臉,你也要送點什么回禮才好。”
未婚妻子,到底未曾過門,便是成了婚,也鮮有為妻子考慮到
這一步的,趙夫人再沒什么不滿意的。
阿芙聽了,叫人取了前幾日自己親手繡的一個蟾宮折桂葫蘆香囊來,下頭穿著光燦燦好穗子,“如今看來,這香囊到底收斂了。”
蟾宮折桂,只為三甲,如今卻是六元及第,便有些不夠看。
阿芷咯咯笑道“姐夫這般愛重姐姐,莫說蟾宮折桂,便是胡亂什么鴨子戲水的,他必然也歡喜。”
眾人聽了,俱都笑得前仰后合。
阿芙伸手去捏她的臉,心下又羞又喜。
趙夫人痛痛快快跟著笑了一場,又抹笑出來的眼淚,“話糙理不糙,正是這話,去吧。”
若一個男人心里有你,便是一根草也是世間僅有;
若他心里沒你,縱然將天下珍寶都堆滿了,也入不得眼。
稍后那送花的衛士又在眾百姓們的起哄聲中,帶著白露出來。
人家未婚妻子親手縫的香囊,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可不好碰。
白露于眾目睽睽之下,笑嘻嘻轉交香囊。
秦放鶴也不扭捏,當場系在腰間,抬頭看時,阿芙也簪了花,端的人比花嬌。
二人相視而笑,心滿意足。
聞喜宴上,天元帝絲毫不掩飾對這位小狀元的喜愛,親自與眾人走了過場后,還單獨將秦放鶴叫上前來說話。
張口就是,“今日,不怕朕擋光了吧”
秦放鶴作羞澀狀,“不擋不擋。”
今日內閣也在,天元帝便笑著對董春道“你這個徒孫,膽子大得很,旁人瞧見朕過去了,恨不得嚇得手抖,偏他刁鉆,竟敢嫌棄朕擋光了”
刁鉆,算是一個很高的評價了。
世人只盼好話,可面對帝王,能得他一句笑罵談何容易說明他心里其實是很欣賞你的,甚至頗為親昵。
天元帝話音剛落,眾朝臣便都笑起來,董春也笑著告罪,“他幼年孤苦,難為他一個人掙扎至此,師門中難免多疼些,如今縱得越發無法無天,陛下海涵。”
柳文韜等人便都心下泛酸。
這話名為告罪,實為賣慘,就差求著陛下垂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