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韜一聽,陡然色變,將茶盞重重落在桌上,低聲喝道“大膽”
傅芝驟然回神,也有些后怕,不過仍只是犟著不肯認錯。
他攥了攥拳,哼了聲,不說話。
與此同時,秦放鶴才回汪府,進門就看到尚未撤去的香案,又有人喜氣洋洋道“二爺,咱們老爺升官啦”
秦放鶴笑著點頭,“是呢,師父師娘在哪里,我去同他們賀喜,順道討個賞錢。”
眾人便都笑起來,“在里頭觀魚花廳呢。二爺快去,一準兒得個大的”
近來家里喜事不斷,闔府上下俱都歡喜,說話也輕快。
秦放鶴也不換衣裳,仍穿著聞喜宴的禮服去了觀魚花廳,汪扶風和姜夫人見了,果然高興,又叫他在屋子里前前后后走了幾回看,這才叫人拿了家常衣裳來與他換過。
一日應酬游走,秦放鶴也著實累狠了,窩在軟榻上同師父師娘閑話家常,又吃沖得淡淡香香的荔枝膏子,順便重現聞喜宴的細節。
他的記憶力出色,短時記憶尤其好,又頗擅察言觀色,這會兒不光將現場諸位重要人物的座次排序原封不動說出來,甚至連他們誰先誰后說了什么,說話時表情如何,也都一一復刻了。
姜夫人聽了便對汪扶風笑道“如今,你也算沾了徒弟的光了。”
汪扶風也笑著點頭,“是這個理兒。”
如今高閣老倒了,自家老師地位穩固,朝廷也需要用人,陛下早晚會把自己升上去。
但到底少個正經由頭。
若無子歸突然大放異彩,最快也得年底了。
早這大半年,就能干很多事。
秦放鶴笑嘻嘻湊上前去,“那師父賞我什么才好”
汪扶風順手從桌上拿了黃暈暈的枇杷丟過來,笑道“吃你
的吧。”
這會兒還是二月底,未到枇杷大量上市的時節,但仍有零星幾株乃是早熟。這些便是南邊老家來人,趁著枇杷將熟未熟之際,直接將枇杷樹連根挖起,滿滿培了土,仍像還在地里的時候那樣精心照顧著,沿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日夜兼程,早起才送過來的。
汪扶風挑了最好的,由董春進獻給天元帝,剩下次一等的才是他們師徒的。
本就不多,到汪扶風這里,也只這么一大盤子。
夫妻倆沒舍得全吃完,留了好些給這小子回來醒酒。
秦放鶴哎呦一下抱住了,果然坐下剝枇杷吃。
皮薄肉厚核小,有點酸。
他不大擅長吃酸。
見他一張臉都皺巴起來,汪扶風和姜夫人都笑了。
“五月里,你要成親了,原本我同你師父想著,把城西那套院子與你做婚房”姜夫人緩緩道。
這事兒當初兩家定親后就預備起來,屋子重新布置,又按著尺寸打了新家具,只待新人入住。可沒成想,天元帝這樣喜愛秦放鶴,竟當眾賜下宅院
陛下給的,無論如何都是最好的,自然要去住。
秦放鶴吃完了枇杷,嘶溜著口水去一邊洗手上沾的果汁,聞言便道“師父師娘給的夠多了,如今正好我用不上,給師兄留著吧。”
汪淙去歲鄉試順利中舉,已在回來的路上了,約么四月上旬能到,正好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然而姜夫人卻搖了搖頭。
“你是個好孩子,你是這家里的二爺,便永遠是二爺。我們也不糊弄你,我與你師父雖不敢說跟待親生兒子是一模一樣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總不能什么好東西都只給了他一個。
皇上賜你宅子,原是看中你本身,是你自己有本事掙的,與我們不相干,與你師兄也不相干。”
難道因為一個孩子太能干,反而不關心他了嗎
天下沒這樣的道理。
姜夫人拿起手邊的禮單,輕輕在上面點了點,“這些東西,你該拿著還是拿著,日后或用或賣或送人,皆隨你便。”
饒是秦放鶴經歷過許多,聽了這話,也頗為動容。
此情此景,說謝反倒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