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姿清念奏折的同時,秦放鶴就在后方埋頭狂記,如此一來,同一天內皇帝處理了何地何事便一目了然,日后再想編史料或復盤,也有得抓。
大意是九月初開始,西南海岸線頻頻有倭寇來犯,但大祿朝造船業和海軍都很發達,付出很小的代價后,將敵人擊退。
余忠顯這個名字很熟悉,如果秦放鶴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當初引發院試之爭的方云笙的師叔。
當年好像是在西部來著,沒想到幾年下來,竟然去海邊了,環境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大獲全勝”天元帝嗤笑一聲,“不過彈丸之國,小小賊寇便壞了朕一艘海船,幾百打幾十,還有臉說大獲全勝這余忠顯,如今也跟朕賣弄文字起來。”
坐在秦放鶴對面的黃修撰一聽,立刻熟練地取出一道空白圣旨來,蘸好筆墨,擺好姿勢,預備擬旨。
果不其然,天元帝索性下榻,背著手踱步過來,“擬旨,余忠顯所陳不詳,再報另,俘獲倭寇不必押解進京,就地斬殺”
簡單來說,就是皇帝對余忠顯邀功的姿態非常不滿意,但念在過往還算勤勉的份上,多給一次機會,老老實實重新上報。
若再不說實話,總督干脆就換人做吧。
黃修撰迅速寫好,呈給天元帝看過,天元帝親自用印,立刻便有專人六百里加急發出去,晝夜不停,最遲三天,余忠顯就能接到了。
接下來,孔姿清又念了幾份折子,這回倒是沒有戰事了
,有東北一地今年雨水偏多,但堤壩提前檢修過,及時疏導,并未出現損傷。
天元帝就很高興,親自在折子上寫了兩個好,命原樣發回去。
再者快到年底,又有外國使者來問,今年能不能進京朝拜云云。
正事中間,還夾雜著幾份例行請安問好,進貢地方稀罕果品、奇石等的。
一開始天元帝還饒有興致叫人抬上來看,又寫“爾心朕知”。
可到了后面,就越來越不耐煩,頻頻對孔姿清擺手,“跳過去,不必再念”
折子上的朱批,也越發狂放,從欣慰迅速衍變為“聒噪”“無事可不必上折子”“政績平平,你在這些玩物上倒頗有見地”
秦放鶴等人看了,也是忍俊不禁,覺得上折子拍馬屁這種事情,果然也要看運氣。
前面天元帝正需要放松,看了自然歡喜,可后面產生審美疲勞,難免就覺得下頭官員不干正事,領著朝廷俸祿溜須拍馬,該罵
等處理完今天所有的折子,三更已過,即后世凌晨一點。
胡霖進來,低聲道“陛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天元帝捏捏眉心,一擺手,“明日不上朝,困勁兒也過了,朕出去走走。”
又對孔姿清等人道“你們散了吧。”
眾人行禮告退,秦放鶴也歡歡喜喜抱著東西往外走,結果那邊胡霖正給天元帝圍披風,卻聽他戲謔道“你年輕,住得也近,家去了也無事可做,來,陪朕走走。”
秦放鶴“”
怎么就無事可做了
難得休息,我摟著媳婦睡大覺不好嗎
住得近就活該加班是嘛
孔姿清等人丟給他幾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我會派人告知弟妹的。”
說完,飛也似的走了。
下班了
秦放鶴“”
別走,我知道你們要一起去吃宵夜
子時已至,正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時刻,縱然宮中點燈,也只能照亮周圍很小一圈,再往深處,便似被黑夜吞沒了。
九月中旬,相當于后世十月底十一月初,夜里無限趨近于零度,秦放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鼻息在空氣中劃過的痕跡。
天元帝大發慈悲命胡霖給他找了件狐皮斗篷,暖和得他都不想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