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師徒倆預料中的煩惱就登門了。
十一月二十七,秦放鶴下衙歸來,阿芙便指著桌上的匣子道“外頭遞進來的,說是今兒有兩個倭國人來拜訪,還學著漢人模樣穿戴打扮,遞了拜帖”
門房上早得了消息,但凡外國人來訪,一律回絕。
奈何對方丟下帖子和禮物就走,門房也不好扔了,只好進來回稟阿芙。
“我怕有詐,匣子原封未動,封條還在,”阿芙憂心忡忡道,“無功不受祿,子歸,不會有事吧”
秦放鶴笑道“不要擔心,前兒我還同師父說這個來著,今兒不就來了若他們不動才反常。”
阿芙知道他素來有籌謀,得了準話,不覺心下大定。
“此事宜早不宜遲,他們必然也是掐著我上下衙門的空兒來的”秦放鶴當機立斷,趁著皇城未下鑰,直接揣著東西殺了個回馬槍。
夜長夢多,說不得要趕緊過了明路,不然誰知道一夜過后,明兒會傳出什么風聲來
胡霖進去稟報時,天元帝還在看折子,“嗯不是剛走”
胡霖道“瞧著好似有急事。”
“罷了,”天元帝丟開折子,“叫他進來吧。”
秦放鶴進門行禮,先把拜帖和匣子上繳,然后干脆利落把事情原委說了。
“微臣年紀小,哪里經過這樣的事一時六神無主,索性便進來向您討主意了。”
看得出來,這小子是真煩。
天元帝忽然有點幸災樂禍,向后歪在軟榻上笑道“怎么,許你算計人家,就不許人家來騷擾你”
秦放鶴睜大了一雙無辜的雙眼,看上去真誠極了,“那怎么能叫算計呢那是睦鄰友好,和平交流”
天元帝“”
行吧。
這說法聽著還挺叫人欣慰的。
天元帝這兩天累狠了,難得秦放鶴主動湊過來,便有意逗一逗,“不過你怎么就那么確定是倭人呢使團進城之后不都換成本國服飾了嗎”
秦放鶴急了,“那誰能看不出來老鴰似的粗嘎嗓子,人半截高”
話音未落,天元帝就笑得前仰后合,胡霖和幾個伺候的內侍也都拼命低著頭,渾身發抖。
“哈哈哈哈,你小子,這嘴未免太毒了些”
天元帝指著他笑罵,又垂眸去看桌上的匣子。
紅棕色的小木匣子,成年男子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表面仿著本國紋樣做出一些裝飾,但依稀還能看出些異域風情。
天元帝朝胡霖看了眼,后者一招手,就有小內侍上前用小銀刀挑開封條。
里面是滿滿一匣子海珠,每顆都有成年男子半個指肚大小,白的,粉的,金的,紫的,綠的,黑的,十分絢爛。
顆顆飽滿圓潤,光澤感極強極亮,跟常見的淡水珠和湖珠截然不同,非常冷傲。
哪怕秦放鶴這種對珍珠一知半解的半吊
子,一眼看了也知道是好東西。
天元帝卻冷笑一聲,隨手抓了一把又丟回去,伴著珍珠落下的清脆聲響涼涼道“這些東西最會看人下菜碟。”
私底下給金汝為,給盧實的,全是蓮子大小的,到了秦放鶴這兒,就這么大點兒
知道他是朕看中的人才,卻這般怠慢,左不過是欺負他無父無母,年紀小不識貨,卻又將朕放在哪里。
帝王的心思難猜,也好猜,頭一個就是要面子。
說的不好聽一點,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們之所以這么巴結秦放鶴,不就是因為朕看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