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微微搖頭,“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未必是出于疑心。”
汪淙一怔,飛快地在心里過了幾個來回,緩緩吐了口氣,“你說的有些道理。”
云貴總督本就統攬一方軍政大權,且地處偏遠,又與鄰國接壤,說得不好聽一點,但凡起了異心,朝廷都很難約束,所以歷來非皇帝心腹不可為。
二師伯既然被點了這個位置,說明在陛下心里還是很有分量的,不然之前也不會夸。
但為什么要加一個隋青竹,又為什么偏偏是隋青竹
秦放鶴幽幽道“權力太大了”
隨著那道旨意一下,苗瑞手里就等于有了尚方寶劍,權勢大增,這樣的封疆大吏,無論對朝廷還是對皇帝個人而言,都是非常客觀的威脅。
這種處境與臣子本人是否忠誠毫無關系。
哪怕他確實忠君體國,但是當權勢威望累加到這個地步,外人必然生出忌憚之心,這是一種本能。
但偏偏要辦此事,就不得不給他權力。
可人心是經不起誘惑的,顯然天元帝也不想拿這玩意兒來考驗眼下需要重用的臣子,所以直接上了一個雙保險。
“那隋青竹,”汪淙前幾年一直在江南,消息終究不如秦放鶴靈通,“可有什么過人之處”
秦放鶴聞言,笑了聲,“確實有。”
他走了幾步,“師兄應該知道我的人緣很好吧”
汪淙也笑了,“原來如此。”
說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深夜。
天元帝沒當著眾人的面發火,可晚間去皇后那邊用膳時卻忍不住發飆了。
“都在算計,算計著朕手里這點權力,算計著他們能得到什么一派的蠅營狗茍”
天熱,他的肝火更熱,外面樹上的蟬叫得更叫人心煩,不過前后短短幾個時辰,感覺嘴里就要起泡了。
皇后安撫道“也未必就是那邊的意思。”
她能說什么呢太后喜歡盧實,哪怕揣著明白,也什么都不能說。
陛下喜歡同她說朝堂上的事,并非因她是什么女中諸葛,而是因為她膝下沒有親生的皇子,母家又老實,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若她真的因此而得意忘形,大加評判,那才是真的好日子到頭了。
天元帝如何看不出她的難處,也沒指望能聽到什么明確的答復,當即冷哼一聲,“這就是在逼朕逼朕低頭,放盧實回去”
盧實在的
時候,一切順利,他剛走了就出妖蛾子,可不就顯出他能了嗎
“他是兩朝元老,昔年朕登基時年幼,他是輔佐朕幾載,可到底君臣有別,朕也竭力回報了他,讓他位極人臣。”天元帝冷笑,口出誅心之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不知足,難不成,還想與朕二分天下”
皇后新端了一盤鮮切的果子來,“不過巨木難尋,倒也不假,若想長起來也沒有那么快。”
“是難尋,倒也不至于沒有,”天元帝抬頭,“西南一帶巨木何止萬千,這些年朕也不曾大興土木,自然無人敢動,若此刻沒有,都去哪里了不過是以為朕閉目塞聽,不知道下頭的伎倆罷了。”
殊不知全天下都在他心里裝著呢,哪里有什么,還剩多少,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天元帝痛罵一場,待怒火稍平,皇后又說“民間有句話,叫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也在所難免。既然陛下不喜歡,不用,繼續壓著也就是了,左右也不是沒有賢臣。”
“賢臣”不說倒也罷了,一提這個,天元帝越發陰陽怪氣起來,“是董春還是汪扶風還是他們一手調教出的那個狐貍崽子師父是惹事精,當徒弟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內閣中其他幾人都不足以與盧芳枝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