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片落在他肩頭,但更多的,都隨風起伏,一并打著卷兒飛過墻頭,飄飄蕩蕩,落到不知哪家院子里去了。
風起,風落,花廳中安靜對坐的二人齊齊瞇了瞇眼。
這股風好似打破平靜的訊號,左手邊那人咬牙切齒道“苗瑞那廝殺我兄長,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為命,禍一起闖,錢一起掙,女人一起玩,便是不分你我,如今驟然折了一人,當真痛徹心扉。
旁邊一人也嘆,“下個月就是先父的六十整壽了,這,唉”
雖不比方才那人情緒激憤,卻也是一般的悲痛難當,說罷,抬袖拭淚。
“劉兄,王兄,”第二人卻勸道“你我都是一般處境,可是也莫要昏了頭,自古民不與官斗,你我雖有個皇商的頭銜,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比尋常百姓多幾個臭錢,如何能與朝廷對抗呢”
整低頭抹淚的那人一聽,抽泣聲立刻就小了不少。
這倒也是,原本自家老爺子何等威風,恨不得就是本地土皇帝了,便是地方知縣到任,也要客客氣氣的,可苗瑞一來,還不是說殺就殺
不過幾日,腦袋就生蛆了
只最初說話那人卻指著他罵道,“你莫以為那點算盤我不清楚,你們兄弟早已不睦已久,他死了,正好你上位,你心里巴不得少在這里放屁。”
“唉呀,休要吵鬧,休要吵鬧,”正啼哭的那位也顧不上抹淚了,睜著一雙紅眼站起來左右勸和,又捶胸頓足大嘆特嘆,對著發難那人苦口婆心道,“劉兄啊,大敵當前,你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么便是要商議對策,怎么,怎么自己人先就打起來了稍安勿躁”
對著那位劉兄說完,他又巴巴兒去看仍八風不動吃茶的屋主,“兩位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劉兄素來心直口快,并非有意”
姓劉的一聽,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倒也曉得輕重緩急,略嘟囔幾句,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姓王的這才掏出手帕子,胡亂抹了抹臉,“你我二家同氣連枝,以往恩怨暫且擱在一邊,如今頭一個要緊的,就是怎么把眼前這關熬過去。我聽說今兒姓苗的接了圣旨了,陛下要嚴查嚴辦,兩位兄臺,若咱們還不能同心協力,只在這里你怨我,我怨你,改
日也只好一并往陰曹地府吵去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姓劉的憤憤道,“他還想怎樣況且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頂著,上頭那些官老爺平時收了你我那么多銀子,難不成真就一個屁都不放”
屋主就斜了他一眼,“他們是收了銀子,不是收了你我的命,如今大難臨頭,他們怕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騰出手看顧你我”
“你”姓劉的才要習慣性咒罵,一轉臉對上姓王的苦瓜臉,只得又忍回去了。
話糙理不糙,確實是這么回事,不然自家兄長哪里來的尾七
“苗瑞與小閣老勢同水火,”姓王的向后靠在大圈椅內,肥胖的身體擠成一團,臉上橫肉都耷拉了,瞧著便有些沮喪,“之前我曾拿出十萬兩打點,都被擋了回來。”
姓劉的便道“那就送女人”
屋主“你當他苗瑞跟你們兄弟一般,是個色中餓鬼”
若幾個女人能辦成的事,何必拖到今日這個局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姓劉的暴躁道,“照你的意思,咱們干脆等死好了”
說著,眼中厲色閃過,“哼,別把我逼急了,左右是個死”
他們這些人在本地經營多年,又多深山老林,常與別國百姓爭搶摩擦,名下都有武裝親兵,且擅長林間戰。
若真逼得走投無路,奈何不了他苗瑞,還奈何不了什么狗屁欽差再有之前吃了老子孝敬的,一起做個墊背的,黃泉路上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