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摸魚的秦放鶴一聽這幾個字,瞬間豎起耳朵。
內地河湖相對平穩,水波不大,所以在其上行駛的船多為平底;但海洋浪大濤急,為乘風破浪,非尖底不可。
而兩千料的尖底海船,出使歐洲顯得小,近海航行又太大,于東亞、南亞各國巡航,剛剛好
這么簡單的推測之法,御史本人不清楚嗎
不,他可太清楚了,就因為清楚,所以不敢明著問天元帝,只好在年末大朝會上借題發揮,隱晦地表示自己的不支持。
高麗、倭國、暹羅等諸國不久前剛來朝示好,這會兒大祿竟暗搓搓預備著攻打了怎么看都不厚道吧
兵部尚書只說奉命行事,拒絕解釋,而天元帝又久不開口,眾朝臣只好在下面自己討論。
老大一個朝會,頓時亂得像菜市場。
原本那御史公然發難,秦放鶴第一反應就是盧芳枝的人,可聽他后面扯到水軍的戰船,又覺得不像。
畢竟盧實之前一直任著監船御史,如今又在名義上掌管全國水軍,這么一來,就又把他扯進去了。
但無論是不是御史本人的自發行動,他在大朝會上問了,加劇了朝臣們對兵部和工部開銷的不滿,于情于理,天元帝就必須做出正面回應。
天元帝也確實回應了,但說得仍有些保守
“我東南沿海一直不寧,倭寇屢屢犯邊,這么拖下去,總不是辦法。如今我國又與多國互贈通商口岸,往來船只增多,越發要引人覬覦,朕有意震懾一二,眾卿可有異議”
他并未引經據典,甚至言辭相當平實,所有人都聽懂了
朕不想忍了,先把家伙事兒拉起來再說,鄰國若老實,一切好商量,但若再故態復萌,就打
其實天元帝態度的轉變早在使團進京就可見一斑,后來它們離去,所得回禮與以往大為不同,尤其高麗、倭國,竟有大祿水軍隨行,著實令人震驚。
但當時好歹還打著“幫忙”的旗號,眾人尚可自欺欺人,如今天元帝一番話,幾乎就把這層遮掩扯下來了。
他確實想打,萬事俱備,只差由頭。
“擴建海軍,以備來日。”
天元三十四年十月十五,這個議題終于第一次沖破迷霧,正式浮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這萬萬不可啊”當即有人出列反對,“陛下,我大祿素來以和為貴,怎好輕易大興兵戈”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出聲附和
“是啊,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朝乃是仁義之師,怎好如此”
“不錯,我朝威武之師,海戰未嘗有敗績,如此也該知足,何必趕盡殺絕呢因些許小摩擦便大動干戈,傳出去,也叫他國笑話”
汪扶風、秦放鶴、孔姿清等人趕緊看,哦,沒有姓孔的,沒有姓宋的,這很好。
由他們去吧
五十歲之后,天元帝就越發不喜歡見別人同自己唱反調,當即沉聲喝道“怎么,他國殺得我朝百姓,我朝就打不得他們么爾等究竟吃的哪國糧米,做的哪朝官員”
最后一句,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指責了,那幾名官員一聽,瞬間面色如土,當場跪了下去,以頭搶地,“微臣,微臣自然是大祿官員,是陛下的臣子微臣絕無它意,陛下明鑒,明鑒吶”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哪怕天元帝平時再溫和,此刻動怒,眾朝臣無不膽戰心驚。
只要天元帝想,一句“心懷叵測、不忠不義”,就能下了這幾個官員的官帽,繳了他們的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