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曾想過,會不會是嚴英杰動的手,因為他轄下就有十字連環弩。
但恰恰就因為有,反而讓這種可能性無限降低有人會蠢到用如此特征鮮明的兇器傷人嗎
這么一看,平康知府倒也又有點可能。
但秦放鶴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因為苗瑞在奏折中描述繳獲時曾提了一句,“弓箭種類龐雜”。
奏折篇幅有限,苗瑞要講的事情又太復雜,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
試問有能力拉起這樣一支武裝力量的幕后黑手,會讓手下用大雜燴么
除非不是一伙人
那十字連環弩,到底是哪里來的
天元帝沉吟良久,“擬旨,太醫署即刻調撥兩名太醫前往云南,苗瑞”
在處置苗瑞的問題上,天元帝顯然顧慮良多,起身踱了幾步才道“命其收拾殘局,不許再生事端,明年三月之前,進京述職。”
二師伯要進京了
一直到后面與人換班,秦放鶴腦海中還是一片喧囂,各種念頭輪換上演。
若在平時,金暉必要上來撩騷,今日先聽了苗瑞抗旨、隋青竹負傷,眼見秦放鶴臉色黑得跟天元帝不相上下,難得保持安靜。
回家的路上,秦放鶴一直在琢磨天元帝的意思,琢磨苗瑞的意思。
他覺得,這道折子有貓膩,二師伯在試圖傳遞某
種信息。
兩人雖素未謀面,但也曾書信往來,師父汪扶風也數次說起苗瑞為人,便是一個膽大心細、當斷則斷,而之前的一系列應對,也足以說明此言不虛。
那么為什么,分明勝利在望,苗瑞突然要殺一個四品知府
單純對方拒不配合,為了殺一儆百
似乎說不過去。
十一月的天已經很冷了,秦放鶴的品級又不足以在車轎內安置火爐,冷氣從每一條縫隙侵入,激得他頭腦越加清明。
既然正面推不動,不如就換個角度,倒著推衍。
若苗瑞不殺,又會如何
秦放鶴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閉上眼睛放松身體,隨著轎子的顛簸,一并起伏
不殺
隋青竹受傷固然遺憾,但此事與苗瑞不相干,他已經最大限度努力保障了對方的安全,若無于岑那一手的安排,此刻隋青竹就不是傷了肺臟,而是一灘肉泥。
而天元帝本人顯然也未因此事遷怒于苗瑞。
那么,這一方面他沒有過失。
剩下的
秦放鶴驀地睜開眼睛,低低道“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出了這樣的事,苗瑞若不請罪,就要請功,不然朝中其他大臣也看不過去。
可一旦上了折子,朝廷就必須給出回應。
他已是兩省總督,師父又是次輔,又該如何封賞便是將陛下置于兩難之地。
待到那時,就算苗瑞一味自謙,拒受封賞也不中用,即便天元帝順水推舟應了,在外人看來就是朝廷欠他的,天元帝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