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作一事尚未成熟,此時你再上報,不怕為他人做嫁衣裳”董春端起茶來吃了口。
沒指名道姓,但都知道問的是誰。
這個時空的一切早就脫離原本軌跡,開始朝著未知一路狂奔。
如今各國交流頻繁,遠比另一個時空更深入,而商業繁榮必然推動科技發展,誰敢說歐洲各國不會因蝴蝶效應,提前進入工業革命
秦放鶴不敢賭,也等不了。
他笑道“事到如今,也沒更好的法子,況且若陛下為明君,自然不會虧待我。”
言外之意,若陛下是昏君,縱然再拖多幾年也無用。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多想無意。
“胡說八道”汪扶風呵斥道。
董春瞅了他一眼,“不必在老夫跟前做戲。”
汪扶風就有些訕訕的,“瞧師父您說的”
正經科舉上來的文人,都有傲骨,更何況他還有個連中六元的名頭,年少得意,狂些沒什么。可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看出來,這小子的狂跟尋常的狂,截然不同。
外人看來,秦放鶴是恭敬的,謹慎的,比任何一位同齡人都要成熟穩重,似乎與“狂”字沒有半點關聯。
但他狂在骨子里。
對朝廷,對陛下,對皇權,他的敬畏只流于表面,私下里狂悖之言多不勝數
之前秦放鶴為什么問汪扶風是否后悔收自己為徒,而汪扶風又為什么沒有否認
就是因為天長日久
,數十年如一日接受過平等教育的秦放鶴根本藏不住,而汪扶風也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縱觀歷史,狂生無數,這類人往往恃才傲物,很難掌握,易立大功,也易闖大禍,所以汪扶風后悔,后悔的核心是怕,怕因自己無心之舉連累師門。
但為什么縱容至今,又恰恰因為秦放鶴有著超乎尋常的偽裝和自我克制
他似乎天生就擅長踩著所有人的底線反復“挑唆”。
董春近乎警告地瞥了秦放鶴一眼,然后就繼續盤算起來,盤算哪幾個人能用。
此事上報,秦放鶴當居首功,那高程是他的人,可與之分。
陛下若允準,必然不會允許秦放鶴一家獨大,勢必要再添新人。
盧實也就罷了,此番為贖罪,保住盧家不倒也就罷了,論功行賞也沒他的份兒
他記得柳文韜似乎有個不成器的門生,在工部下頭琢磨奇巧淫技,倒是可以提一提;
國子監工學那邊么,也不乏能為者,都是沒什么門路的,可視為陛下之純臣
“你先與那高程好生整理一回,”過了許久,董春才慢慢道“細細擬個折子,再把那燒壞了的東西重新修一修,體面些”
既然準備給陛下看,總不好太寒磣。
他看著秦放鶴,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機會只有一次。”
牽扯太廣,消耗太大,若失敗了,幾年之內,他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