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若有勾連者,連坐。
其實這個案子,之前秦放鶴也曾有所耳聞,阿芙也曾在家嘆息良久。但畢竟不是他職權范圍之內,明面上,也就什么都沒說。
并非鐵石心腸,而是他所知道的另一個時空的過往,遠比這些慘烈得多。
這條路并不算長,轉眼到了十字路口,再往前,兩人就要往不同的方向分開了。
秦放鶴停下腳步,看著趙沛,“所以呢”
望燕臺的西北風實在凜冽,呼嘯而過的瞬間,就在皮肉上落下刀割般的刺痛。
那些將化的未化的積雪,重新嗚咽著卷起,白茫茫灰蒙蒙一團團一片片,四散而逃。
“我想,我確實有點理解你的想法了。”趙沛口中呼出的白色水汽來不及停留,便被風雪裹挾著散去。
回到家不久,外面天幕間彌漫的就不僅是地上的積雪,還有自萬丈穹窿間漏下的碎瓊。
阿嫖玩了半日,累狠了,回來的路上就睡得天昏地暗,阿芙索性不擾她,只將兩個小的并排著擺在炕上,什么時候醒了什么時候吃,自己則跟秦放鶴在一旁炕桌邊對坐涮肉。
雪白的骨湯里加了菌菇熬的,香醇濃稠,涮肉之前先來幾勺,滋潤腸胃,很受用。
“叫慕白幫忙請師父”阿芙聽了,夾肉的筷子一頓,似是玩笑似認真道,“就不怕他安排眼線”
秦放鶴知道她不是認真的,也跟著笑了一回,“他不會。”
阿芙莞爾,“他是個難得的,之前你們鬧僵了,我也惋惜,若能因此緩和一二,也是好事。”
偶爾她回想起來,也不禁感慨時移世易,歲月變遷,當年陪秦放鶴迎親的舊友們,也因種種緣故走散了。
秦放鶴嗯了聲,慢慢嚼了一塊肉,“他是我所認識的人之中第二個最有原則的”
太有原則的人往往都偏執,若換成別人,敢跟他扯上次那些冠冕堂皇的瞎話,早散了。
“那第一個呢”阿芙好奇道。
“隋青竹。”秦放鶴毫不遲疑道。
秦放鶴本人就不必說了,原則這種東西,在他看來隨時可以調整。
孔姿清也算得上君子,可即便如此,底線也遠比外表看上去更低更靈活。
因為幼年的經歷,孔姿清這一支的前途命運早就跟秦放鶴,或者說董門綁在一起。
當初趙沛與秦放鶴政見相左,曾在事后問孔姿清,是否就是這么相信秦放鶴,孔姿清回答了是,但也不全是實話。
如今大家一點點爬到眼下這個位置,局勢發展到這個地步,早已不是簡單的個人好惡所能左右得了的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許多事不僅僅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孔姿清早已在無形中提前站了隊,無法切割,就必須一條路走到黑。
哪怕來日秦放鶴做的事情不是那么公平正義,孔姿清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前途命運,也必須無條件維護、支持。
這就是盟友,真正榮辱與共的盟友。
但趙沛不一樣。
他并沒有真正進入這個圈子,所以他的原則無關交情,只問真心。
說得不好聽一點,現在的趙沛是個好人,也算個好官,但唯獨不是合格的政客。
“不過”秦放鶴將一角炸豆腐按在湯汁中,看著翻滾的氣泡將金燦燦的邊緣一次次掀翻,蒸騰的水汽氤氳了視野。
阿芙接上,“不過么,人都會變的,是不是”
“不錯,知我者,阿芙也。”秦放鶴笑著將吸飽湯汁的炸豆腐放入阿芙碗中。
以前的趙沛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但身處其中,不可能永遠不受影響。
秦放鶴今日所見的趙沛,當真還是記憶中那個天真的趙慕白么
今日他一番話,真的只是被阿蘭一案觸動,反思后的結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