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曾說過,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即便孔植真的有這樣的魄力和膽識,可孔氏一族必然與自家勢同水火,無論自己在這其中起了怎樣的作用,他們都會憎恨一個小小女子毀了他們一族的前程。
二人成親,從來就不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兩份勢力的結合,要兼顧的事情太多了。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孔植黯然道,“但阿嫖你信我,我確實沒有想過要害你”
“我信。”阿嫖道。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方是怎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害自己。
但很多時候很多事,你不想,不代表不會發生。
“你我聽著長輩的故事長大,受著父母親族的蔭庇,即便不能回報什么,也不要為他們添麻煩了吧”她用力閉了下眼睛,努力壓下某些還未來得及萌發、綻放的情愫,“或許你真心喜歡我,我對你也并非全無好感,只是凡事皆要看回報,你我付出一切的奮力一搏值得嗎”
大局為重,孔氏一族和秦家,乃至董門相互之間捆綁的東西太多了,實在不必節外生枝。
你我之間或許有幾分情愫,但情愛一事,從來就不是全部。
任何情愛都終將磨滅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或朝堂,或家族,我不可能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和籌碼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情愛上,那太可怕了。
你并非非娶我不可,我也并非非嫁你不行。
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我們不合適。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我們擁有的,已經夠多了。
阿嫖說完,孔植沒有繼續說什么。
他們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大約過了幾息,也可能是幾刻鐘,孔植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他的喉頭上下聳動,抬手朝阿嫖作了個揖,聲音干澀,眼圈微紅,“師妹,夜深露重,當心著涼,進去吧。”
他沒有再喊阿嫖的名字。
車隊緩緩駛入,從剛才起就遠遠落在后面的董娘一行終于趕上來,對孔植微微頷首,也隨即消失在大門后。
孔植長久地佇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兩扇門一點點關閉。
門扉
合并的瞬間,仿佛某些曾經熾熱的感情,也一并被切斷了。
他下意識抬手按了按胸口,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其實早在阿嫖提出那個建議時,他就失去了繼續爭取的資格。
他姓孔,背負著孔氏一族的前程;她姓秦,同樣背負著秦家和董門的期望。
他們身上灌注了各自家族太多心血,都沒有理由放棄,更沒有資格要求對方為自己放棄。
是我不夠好,孔植默默地想,未能真正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自以為體貼、體恤、體諒,可如今看來,不還是將她視作尋常女子么
也是我無用,空有滿腔熱情,卻想不出任何辦法改變這一切,改變所有人的想法。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虛偽,口口聲聲的喜歡卻經不起考驗。
或許從出生之日起,將前程和家族置于一切之上,就是他們這類人的本能。
因為他們要背負的東西,真的太多了。
單純從這一點來看,其實阿嫖跟他很像。
但恰恰就是因為太像,反而無法相容。
我們可以做同門,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同盟,可以做戰友,但唯獨無法做夫妻。
他不禁自嘲一笑,孔植啊孔植,你的情,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