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人士行事風格跟常人不同,說好聽點是不拘一格,說難聽點就是充滿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奇特創造力,若說山梟突然態度客氣起來,讓劉有德換好外衫再赴死,也并非沒有可能。
聞言,朝輕岫向申勞望去一眼,目光澄明如鏡,竟讓后者不自覺地心頭一突。
就在此時,朝輕岫緩緩搖頭,道“早晨送水之時,床上的被子已經被人疊好,倘若真是山梟將人喊起來,會讓劉大郎有足夠的時間收拾床鋪么”
申勞“我又不是山梟,怎曉得山梟有甚打算”
朝輕岫卻沒為難申勞,反而沿著他的思路往下講述“好,先假設山梟突發奇想,不急著取劉大郎的性命,不過能夠疊好床鋪,證明劉大郎還有些時間既然他還有些時間,有曉得自己即將斃命,會做些什么”
周孚想了想,道“大約是會給家人留幾句話”
朝輕岫“足下所言極是,我亦作如此想。”又道,“房內有紙筆,卻沒有用過的痕跡,如果劉家大郎當真有收拾床鋪的時間,又為什么沒趁此機會給家人留下幾句囑托”
韓思合恰時開口“那姑娘以為”
朝輕岫道“請問縣丞,如今可否確定,劉家大郎何時身故”
她到底生活在信息時代,多少了解點死后尸體僵硬的狀況,詢問韓思合,主要是希望得到當地官府勢力的背書。
韓思合“大約是在子時或者丑時之間。”
朝輕岫“子時到丑時之間,并非起床的合適時機,劉家大郎就算臨時蘇醒想要外出,之后也會回來睡下,完全沒有疊被子的必要,由此可見,被子并非他自己所疊,而是兇手的行為。”又道,“兇手這樣做,多半是并不希望旁人發覺劉家大郎曾就寢過,只是當時光線昏暗,或者心情緊張,所以沒能面面俱到。”
她說話的同時,目光一直環視眾人,其實按身份論,本不該讓一位雇工站在前頭侃侃而談,然而朝輕岫說話時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旁人不自覺為她氣勢所懾,便默認了由朝輕岫來分析案情。
朝輕岫“昨日飯后,劉家大郎回房休息,有人進了他的房間”
王和忍不住“大郎覺淺,若是有人夜里進來,必能察覺。”又喃喃道,“除非那真是個武林高手。”
朝輕岫笑“倘若來的是熟人,即使察覺了也沒什么妨礙。”接著緩聲道,“夜半時分,劉家大郎被人喊起,前往馬廄附近,遭遇殺害,兇手將他的脖子勒斷后,又將他的尸首吊到樹上,偽造出山梟下手的痕跡,借此混淆視聽。”
申勞怒道“難道你覺得,兇手就是莊子里的人”
老周咕噥“駭人聽聞、駭人聽聞”
王和亦道“昨天晚上,咱們都在一塊睡覺。”
唯一一個獨身居住的周孚開口解釋“我住在偏院,跟劉家大郎并不熟悉,而且素日間只曉得伏案讀書,就算想要動手,也是有心無力。”
朝輕岫道“昨日大家確實都住在一塊,門上也都掛了鎖,可鑰匙當日也在房間里面,算不上被困住,況且諸位勞作了一整日,都睡得很熟,即使身邊人半夜起床,其他人也難以察覺。”她說話的同時,目光落在了周邊的一人身上,“記得昨天過來的時候,莊中常住之人,孫婆婆,王大姊,還有周大爺,都在此地,只有申兄不在,一直到咱們開工后,才總算出現,應當是外出有事,當時我想到周大爺曾經說過,昨日因為耕牛沒借夠,就先讓佃戶們回去了耕牛貴重,肯定得派人送回,順便解釋莊內情況,申兄是莊中長工,當時又只有你不在家,所以去送牛的人,就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