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玄識臉色已經無比灰敗。
他因為膽子小,算著時間,覺得師父快要死了,于是刻意逗留在紅葉寺外面,想要借此洗脫嫌疑,卻正好方便了朝輕岫編寫劇本。
陸月樓緩緩“既然是瞞天過海”
朝輕岫看著陸月樓,也是微微一笑,同時將視線轉向了花廳門口。
不知從何時起,那里多了一個逆光的人影。
往日相見時,李歸弦永遠是腰懸長劍的少俠裝扮,今日露面時,卻穿了一件鶴羽般的外衫,滿頭烏發都用玉冠束起。
明明還沒到深冬的時節,他的眼睫上卻像是落了碎雪,有一點雋冷。
不同江湖勢力老大的氣質也大相徑庭,比如自拙幫幫主,就是個常年溫文含笑的人,而問悲門門主,雖然都贊他有英豪俠烈之氣,然而只有相處過的人才清楚,他本人并不常笑,甚至有種與聲名并不相稱的幽靜。
花廳內的氣氛一時間竟像是定格了,除了朝輕岫外,眾人心中都有無數話想要問,卻又覺得,自己根本不必多言。
此時此刻,李歸弦能夠活生生地站在這里,其本身就是一個答案。
在重明書院時,朝輕岫就想過岑門主此人甚有雅興,居然披著馬甲過來維護壽州官學的校園環境安全。
早先她從李歸弦話里涉及岑照闕時不自覺的停頓,還有代替岑照闕贈送武功秘籍時的泰然自然便已發現,這位問悲門門主的結義兄弟,很有可能便是問悲門門主本人。
李歸弦也知道自己的偽裝瞞不過擅長觀察細節的朝幫主,只是雙方都默契地沒有就喬裝改扮之事進行深入探討。
如今李歸弦還是第一次以江南武林之主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朝輕岫的目光從來人身上輕輕劃過,看向院子中的枯葉,霎時有了種
一局棋進入終局時的感覺。
隱在幕后的暗流不知不覺改變了方向,這局伏子深遠的棋局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朝輕岫中途才加入其中,當時黑子已經成勢,她一面觀棋,一面悄悄下了數子,一著比一著認真。
攻守之勢終于發生了變化,原先對弈之人卻沒有察覺到朝輕岫的動作。
這可能跟她習慣性的含蓄有關從很早開始,朝輕岫就逐漸只贏旁人一個子,既然只贏一個字,那當然得等到下到最后時,才會揭曉勝負。
如今也是一樣。
對手做完了所有安排之后,才明白勝利的天秤其實是在向朝輕岫的方向傾斜。
棋終人散。
幕布落下,表演結束,被認定死亡的主演可以上臺致意。在劇本以外,一切難以逆轉的悲劇都未曾發生。
朝輕岫卻忽然有種百無聊賴的感覺。
幸好這局并非一切的終點,新的子已經落下了,朝輕岫想,她找到的游戲還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陸月樓站起身,臉上笑容看起來十分真誠,甚至還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岑門主,看見你一切都好,實在叫人欣慰。”
到了這一刻,靜室內的尸體是誰,岑照闕又緣何沒有身亡,所有一切都已不要緊。
只要岑照闕人還在,武功還在,聲望還在,別人就無法將問悲門從他手中拿走。
李歸弦搖了下頭“我沒有一切都好。”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平淡。